十

一只手狠狠拉住了我的头发，给了我一耳光：“跑？我叫你跑！”

我被扯得向后跌去，眼前出现了爸和村民们狰狞的脸。

他半边脸拿布子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洇着血红的颜色，怒目圆瞪，比恶鬼还吓人：“许玉，我是不是太好脾气了？”

他手里拿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棍子，照我身上抽去。

我拼着全身力气蜷缩在一起，抱住了头。

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却打不断我的脊梁。

在我意识模糊前，爸停了手，他本来要把我原路拖回去。

村长却拦住了他：“让她看看，看看走到路尽头能不能逃出去。”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除了我，全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爸拽着我，一路向路尽头走过去。

那里是有出口的，越走，我越能闻见清新的空气。

越走，我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光。

我被几个人架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出口”。

怪不得从没有人逃出过这里，怪不得村长敢一脸无所谓地带我来看。

面前的出口外，是崇山峻岭，还有村民看守。

除非我插上翅膀，否则怎么也逃不出去。

“带我过来，就是想看我绝望吧。”我笃定地说道。

爸不置可否。

风吹过了我的脸颊，也许是我高烧出了幻觉，总觉得山的对面有着点点闪光，它们像闪烁着的星星，随着我的呼吸亮起。

我沉默了一瞬，说：“爸爸，你知道吗？我没输。”

他皱起了脸：“你还想挣扎什么？乖乖接受祭祀不好吗？蛇君能给我们一家带来大富贵。到时候，你也能享受荣华富贵。总比现在穷得要死好吧？”

我没有再说话，顺从地被他们拖回了庙中。

爸一刀下去，接了我大半碗的血出来。

血液浇在蛇君像上，显得它吐出的信子更加邪性。

“礼成！”村长尖着嗓子大叫道。

夜晚，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村民看守着我这个“新娘”。

失血过多再加上筋疲力尽，我无力地瘫倒在神像旁边。

白天看到的闪光绝对不是偶然，它有闪烁的规律和频次。

我高一的时候认识了安华姐，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忽然把我叫了出来，对我说：

“小玉，一定要记好。向天空眨四下眼睛，就能看到奇迹。”

第二天，安华姐便从学校里消失了。

但是这没头没尾的话，却被我记到了现在。

刚才那四下闪光，是安华姐想给我看的奇迹吗？

夜深人静，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妹妹苍白的脸就浮现在我眼前，她没有哭，只是问我：“妈妈还会唱歌吗？还会说阿妈来抱吗？”

我答不上来。

只能告诉她，就当爸和妈都死了，现在只是两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鬼。

越想，越觉得这里好冷。我可能是发起了烧，幻觉更加严重，好像妹妹还在我的身旁活泼地玩闹。

我教她去认天上的星星，她偏要拿草茎编出属于自己的星星。

就在我快撑不住时，山下忽然响起了喧闹声。

看守我的村民接了个电话，大惊失色，也往山下去了。

我清楚地听见电话对面说：“公安来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摸到了山上的蛇君庙。

“是这里吗？”

“真是离谱啊，为了霸占文物，竟然搞出一出邪教。”

“最离谱的是，还有那么多人信！害了太多女孩了，幸好被救出来了。”

“都警惕点儿！”

有人！

我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救救我……”

“队长，里面有人！”外面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我看到有片光出现庙门口，那里站着许许多多人……

他们震惊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我。

我也害怕了起来，那个姓黄的卡车司机已经足以教会我什么是大喜大悲。

等待着我的是天堂吗？还是地狱？

人群中走出来了两个女孩，一个快步跑向我，紧紧抱着我：“还活着就好。”

我看着她熟悉的脸颊，喃喃叫道：“安华姐……”

安华姐半是嗔怒半是后怕，哽咽着说：“在庙里的时候有看到我打的信号吗？怎么还不跑，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说的是我刚进庙中准备祭祀的时候。

我靠在她身上，笑了：“真的是你，那会儿没跑，能跑去哪里呢？”

许久没见的翠秀姐也跑向了人群：“公安同志，你快来！”

还有不只是谁的温暖的手拉住我，告诉我。

“别怕，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