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喝醉酒的张大傻，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在家里走来走去。

　　我把之前特地保存的物证放到他房间里，又打开箱子，把另一些没来得及用的工具处理掉。

　　回头，他还看着我。

　　鬼使神差的，我问他：“张望江。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张大傻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只是笑呵呵地说：

　　“愿意。”

　　“你后悔吗？”

　　“不后悔。”

　　我哄他去睡，自己把一切都处理好才睡，却一不小心睡过头，醒来时， 张大傻不见了。

　　我发了疯似的找他。

　　我原本打算，趁着他睡着，割了他的舌头， 再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这样， 他不用死。

　　这样会很明显，李警官立马就会猜到是我在背后操纵，但是他们没办法，也没证据。

　　也没法抓一个傻子。

　　但，他不见了。

　　他到处跑，要是再犯事， 要是落到警察手里， 一切都完了。

　　直到， 我收到警察局的通知。

　　李警官老道，先给我看了张望江在监控里行走的样子，我的惊讶表演得恰到好处。

　　然后，我看到张望江的尸体。

　　我也确实难过。

　　我对张望江的感情是真的， 我为他找治腿的医生是真的， 我给警察的有九分都是真的。

　　察觉到李警官对我的态度变化， 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和我设想的有出入， 也算是大差不差。

　　然后终于定案了。

　　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直到我看到了过期的药。

　　如果这两年张望江吃的都是没有用的安眠药，那为什么每次我需要张大傻， 张大傻都会出现？

　　为什么他每一篇“我要保护桃”的日记， 时间都和我唤张大傻出来的时间吻合？

　　为什么，他能打开这个只有张大傻看到密码的箱子？

　　我想起，决意要割他舌头的那天晚上， 我抱着他大哭了一场。

　　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你不是张望江？为什么？如果你是张望江， 我就不用这样对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会让张大傻出来了！可你为什么是张大傻？连镇定剂都没有用了， 他再也不会出来了， 我只能让你顶罪。”

　　恍然间，似乎有泪珠掉落在我的头顶。

　　可是我没有注意。那时我觉得， 那只是张大傻， 不是张望江。

　　但当他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沓钱， 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时候，我终于醒悟过来。

　　很早很早， 张望江就知道了张大傻的存在。安眠药过期也没有关系，因为张望江是主动降低自己的求生欲， 好让张大傻出来保护我。

　　切换张大傻的主导权， 从来都不在我，而是在张望江。

　　他真的能在潜意识里，对张大傻说话，让他照顾我。

　　只是，命案频发后，他不知道应该由谁来主导这具身体。直到那天， 我抱着他哭， 他感受到我的艰难处境，和一丝杀意。

　　他选择了自己去死，把张大傻的一切都抹去， 给我新的开始。

　　我们相互都没问过，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张大傻也好，张望江也好，对我都是一样的。

　　而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