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里，和我梦里的那片草丛一样，透过草的间隙就能看到那条河。

　　我挣扎着想跑，但手脚却被绑住了。

　　“别挣扎了。”

　　是葛木老婆的声音。

　　我抬头却看见有三个人坐在我周围。

　　妈妈，葛木，葛木老婆。

　　“妈？”

　　“别怪我，我给过你机会了。”

　　“杀人偿命，孔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的女儿？”

　　“葛木，我只是想帮你，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女儿就是朵朵，她是鬼胎！”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早知道会这样十岁那年我就不应该…”

　　葛木用他的大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

　　“你杀了葛木的孩子，就像那年杀了我的朵朵一般。”

　　“你早就知道？”

　　“几年前葛木喝醉酒在我面前忏悔。”

　　我看向葛木，原来是他传出来的。

　　“所以你就想杀我给你女儿报仇？”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我含辛茹苦养你到这么大，供你吃穿，拼命干活让你念大学。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杀了朵朵，但后来即使我知道了也没想杀你，毕竟你是我女儿，虽然你不肯回家，但我一直在关心你。可前阵子我生病了，医药费还缺一万块，我想起了你， 我从没开口向你要过钱， 但你听到我要一万块时却是连打发都不愿就挂掉。虽然村里人都说你是白眼狼，但我从不相信， 直到那一刻。”

　　“你这城里赚大钱，孔姨却每天只能在家吃点白饭腌菜，谁家孩子出去打工不寄点钱回家，只有你这个白眼狼还当作是孔姨欠你的。”

　　葛木老婆朝我呸了一声。

　　妈妈继续说：“那天你挂了我电话，我想了很多，要是我的朵朵没被你杀死，她一定也会上大学，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我决定杀了你给朵朵报仇， 那些快递确实是我寄的， 那个微信也是我，目的是逼你回来。可没想到你最后是因为拆迁款才肯回来。

　　你回来后， 我一直在假装朵朵就在我们身边，我就是想听你说一声对不起， 可你呢？

　　但后来你给了我一万， 我以为你还有救，就让你快走。我给过你机会的， 没想到你那么恶毒，会在走之前杀了葛木的女儿。”

　　我不想再为自己争辩什么，但我真的不想死， 尤其是死在这条河里。

　　我哀求地看向葛木：“葛木， 你别听她们的， 你忘了吗，要不是我妈，我俩早在一起了，你知道的她最恨我了，最看不得我幸福。”

　　没想到葛木没说话，我先挨了一巴掌。

　　妈妈摸着自己的手， 红着眼睛。

　　“你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能上大学？你要是当年嫁给葛木， 你就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子啊。”

　　在葛木老婆的咒骂间， 我突然好像听见了小孩的声音。

　　不，是很多孩子。

　　他们都在喊，姐姐， 姐姐。

　　我转过头，野草间隙中的河依旧平静。

　　但我却能感觉到声音是来自河里的。

　　我真正地害怕了， 我求他们放过我， 我想磕头但手脚被绑住了。

　　很明显， 我在妈妈眼里看到了犹豫。

　　但她想说话时，却被葛木老婆打断了。

　　“你想活？你想活怎么不先想想我家的孩子也想活呀？”

　　而我已经不想辩解了，我知道就算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鬼胎。

　　她一把解开我脚上的绳子，和葛木一起拉起我向河边走去。

　　我看向葛木，葛木转过头， 但手依旧牢牢抓紧我不让我逃跑。

　　眼看我就要碰到水了，我最后一次转过头看向了我妈妈。

　　她朝着河里挥舞着那本作业本，嘴里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

　　我的耳边充斥着各种童声的姐姐，脚仿佛被人抓住了一般， 一步一步机械地向河中央走去。

　　水渐渐浸过我的脖子，我看到河中央站着的小女孩向我眨巴着她漆黑的眼睛，胖嘟嘟的脸上笑出一个小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