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赌局:满大人设下的生死局
2024年10月11日 作者:保罗 来源:试胆 长篇鬼话
“我们大人对阁下已有所闻。”蒋之甫说道。
这个中国人穿着一件高领黑色棉长褂,上面绣着玛瑙扣。他编着传统的发辫,辫子从一顶黑色的瓜皮帽里垂下来。他的两只眼珠跟他的玛瑙纽扣一样乌黑发亮,然而你却不能从他们这种人眼里看出丁点儿破绽。
汉克·索仁逊探长微微一笑,“我猜满大人一定是听说了我昨晚在王氏牌九坊的事情喽?”
蒋的脸上仍然一副神秘难测的表情,“我说的不是这个。”
“也没那个必要,你告诉他我要见他。”
蒋眨了一下眼睛。好!有话直说,这样才把这些人打个措手不及。
他们之间摆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杯茶,但汉克故意把茶放凉了。有时候他也假装抿上一两口,但一滴也没进嘴。他相信这群人不会对警察下手的,但事情要牵涉到满大人,那就不好说了。
他要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奴才。昨晚有人给他打电话说他是蒋之甫,说他是中国城一位要人的“代表”——这些人真让他发笑,不用说这位要人姓甚名谁汉克也知道。这个姓蒋的人说他们必须商讨一下关乎他们双方利益的事情,明早十点翠月楼见。
汉克知道那个地方——就在洋李街那座庙旁边,所以一早他就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了一下后面的小胡同。确定没问题后,他才走进翠月楼,捡了个靠近后门角落的一张桌子背壁坐了下来。
翠月楼并不是一家高级中餐馆,地板很脏,水杯上有污垢,门上的漆也掉了,横梁上则吊着瘦长破烂的纸灯笼。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会见这个神秘莫测、权高位重、神出鬼没的满大人的宠奴。
满大人并不经营中国城的非法买卖,他有更好的办法:他只收取提成。除了用手收钱外他从不弄脏自己的手,毒品、妓院、赌博……他每一行都收取提成。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要比他的身世还要神秘。汉克曾经同那里的帮会打过交道,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想让他们乖乖拿出一部分利润贡献出来,不动动手脚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却乖乖地把钱交给满大人。
也许当时确曾有过刀枪棍棒的激烈搏斗,结果他们输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在他的眼界之外,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类传闻。
汉克自1935年就开始在旧金山警察局主管该区的巡逻治安,但至今仍没有找到一个见过满大人的人。他们不只是嘴上说没有见过,他们确实是没有见过。如果在这里三年的巡逻教会了他一些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直接问这些中国人问题,你不能把他们当做普通人来对待,你必须拐着弯儿问。他们都很狡猾,总是躲躲闪闪,答非所问。
他已经练出一种测谎的能耐,但问到满大人的时候却从来没抓住过一点蛛丝马迹。他曾经抓了一两个人详细查问,但他们也说不出来他是谁,在哪儿住,或者长什么模样。
汉克费了好长时间才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根本就不想知道。这让他很是吃惊,中国人都爱嚼舌根,你听他们总是叽叽咕咕,传播流言与小道消息,像是一群老太太。对他们来说,对一个人的缄默就意味着对他的畏惧。
即使小孩子也害怕他,这也说明了满大人的影响之大。
汉克不得不承认这给他的印象很深,但他并不感到畏惧。他又不是中国人。
蒋十点准时赴约,先行了个礼然后才坐了下来。
“即使我知道此人,”这个中国人说,“我也敢肯定他不会见你。他会派人来,就像我的主人派我来一样。”
汉克笑了一下,这些中国人……
“好吧,如果游戏这么玩的话,那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要他的一块蛋糕。”
蒋皱了一下眉头:“蛋糕?”
“他的油水,他的银子,他从鸦片、妓女和赌场得来的黑心钱。”
“原来如此,”蒋点了一下头,“我的主人明白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但他决不会为此脏了他的手。他建议你与那些你感兴趣的买卖直接接洽。”
汉克把身子向前倾了倾,用他最凶的声音喊道:
“你给我听着,你这蠢货!我才没有时间东跑西跑,赚取蝇头小利。我知道你们老板每行都有提成,所以我想要他的一块肉,明白了吗?”
“恐怕这完全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他坐了回去,“但我是个讲理的人。我不想全要,我甚至一半也不想要。我只要他赌场收成的一半。”
蒋笑了一下:“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说真的,不跟你开玩笑。他可以保留毒品和“鸡’窝的全部收成,我只要赌场收成的一半。”
汉克知道在中国城,钱都烧在那里。鸦片的利润是很大,但赌博……这些苦力什么都赌。当然他们有自己的花样———番摊、麻将、牌九、骰宝、白鸽票,等等。但他们并不就此罢休,彩票也有巨大的市场,他曾见过有人白天黑夜在街角杂晃收纸条子,写下三个数字,把钱交给他们,然后祈祷道一琼斯指数的最后三位跟自己的一样。
他们什么都能赌上一把,甚至包括天气。
7他们甚至明目张胆地赌,店铺的外面贴着营业时间,有的甚至门外站着捐客。赌博就在他们的血液里,赌博就是财富的源泉,所以汉克就想在赌博上捞一把。
不,还是说成“可能捞一把”吧。
蒋摇了摇头准备站起来,“对不起,索仁逊探长,只是
汉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蒋的头发。
“你给我听好了,小子,没有谈判的余地!无论如何我都要加入这个游戏,明白吗?我要成为一个大大的玩家,否则你们都得玩完。我会带领警察一拨一拨地来逮捕你们的人,关掉这里所有的店铺——麻将馆、骰宝馆等等,一切都会变为历史,我看你们老板还怎么提成!赔了夫人又折兵,何苦呢?”
他把蒋拉到跟前反手打了他两巴掌,然后把他推到墙上。
“告诉他要么变聪明点,要么什么也别想拿到!1
汉克还没说完,但蒋眼里的愤怒与杀气让他把话生生吞咽了下去。
“狗杂种!”蒋咬着牙骂道,“你敢让我当众丢脸!”
汉克看了一下突然沉静下来的餐馆,堂信与食客都呆呆地盯着他不动,但汉克·索仁逊才不会被一群苦力吓唬住。
他用手指着蒋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敢骂我狗
蒋猛地挥了一下手::“你连给我主人提鞋都不够格!今天你让我丢脸,就是让他也丢脸。等着倒霉吧你,索仁逊探长!”
他突然大叫一声把手劈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就走。
他还没走到门口,只听“哗啦”一声桌子碎裂了。
汉克吃惊地站在那儿盯着地上的一堆碎木头。真该死!
别管那么多了。他打起精神看了看四周,他要离开这儿,但又不想让这群看客看见他内心的惊慌。
那张桌子——如果蒋能劈碎它的话,那扭断他的脖子
他从后门溜了出来,不再去想那个令他不安的问题。走到外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小胡同里污秽的空气。接近中午了,太阳还没升起来驱除这里的阴影。
好啦,他已经把信儿传到了。蒋劈了桌子而不是他,这就足以说明一点:不用担心会发生造反、打警察的事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没有人敢对拿着警报器的警察动一根指头,他们知道那样会有什么后果。
他摇了摇头,朝大街上走去。起码在餐馆的时候他可以想点别的事情,而不用老想着露安。但现在,她又回来了——她的脸庞、身材,尤其是她的声音,真让人痴迷…
露安,露安,露安…
“他这样侮辱您,我真应该把那个狗杂种杀了,大人。”蒋额头触地,伏跪在满大人面前说。
这次蒋没有说粤语,而是很知趣地用满大人喜欢听的官话说话。
“不要伤害他,”主人用软软的略带嘶哑的声音说,“你干得很好。我们必须找个更委婉的方法对付他。坐,之甫。”
“大人明鉴。谢大人。”
蒋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主人一两眼,但仍然跪在地上。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这个在中国城被称为满大人的人——但就连蒋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每次见到他,蒋仍是惊奇万分。
一个虎背熊腰的人穿着绿色绣花长袍抱手站着,他前庭饱满,颧骨凸出,一顶瓜皮帽遮着稀疏的头发。蒋看着他泛着绿光的眼睛暗自称奇。
他不知道他的主人是不是真的是个大官,或者只是因为他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他知道主人通晓多国语言,他听见过他用英语、法语、德语、甚至印度语跟他的保镖说话。
尽管富可敌国,但是主人仍克俭度日。蒋猜测他可能属于某个更大的组织,或许他自己就是头领。他怀疑大部分的银子都流回本国了,以购买枪支弹药抗击血洗南京的日本小鬼子。
“这个可怜虫想要跟我平分赌场收益,说这是……他怎么说来着……游戏的代价?”
“是的,大人。”
主人闭上了眼睛,“游戏的代价……游戏的代价……我们要竭尽所能,满足他的愿望。”
蒋一脸的困惑,沉默了片刻,好像陷进了漩涡一样,“主人……向这个臭虫屈服?无法想象!他还说要…”
蒋向上偷窥了一眼,只见主人的眼睛又睁开了,一丝笑意挂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是的,就这么办。我们会让他加入这个游戏。”
蒋以前见过这种微笑。他知道接下来通常会发生什么,这让他倍感高兴,庆幸自己不是索仁逊探长。
汉克拿起他的带着两个胸兜的晚礼服检查了一下,特别是礼服的宽缎翻领。还好,没有污点。他还可以再穿几次然后再送去洗。
这样一件晚礼服在破旧的两居室公寓里显得非常地不协调——也应该如此,因为这件晚礼服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房租了。
都是为了露安。
那个小妮子让他破费不少,可麻烦的是,他没多少挥霍的资本,幸而唐人街的赌场可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他摇了摇头,这种主意在他刚当警察的那会儿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当然,现在如果不是为了露安,这个主意仍然是不可想象的。
但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一切,一个女人可以让你天翻地覆。
露安就是那种女人。
他记得第一次在奇缘俱乐部见到她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她不只是个漂亮的花瓶,她的眼神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后来她走上前拿起麦克风……那声音,如天使一样。那天她唱的是《你给了我感觉》,他如痴如醉。他在收音机上听多丽丝·莱辛唱过一百遍了,但露安……只有她才让他有我为卿歌的感觉。
汉克一直待到曲终人散。结束后他就跟她到后台,他的对讲机这时响了,正好蒙过看门的警卫——然后约她出去。看他不是个普通的追星奶油小生,她痛快地答应了。
汉克使出浑身解数想赢取露安的欢心。他们已经逛过六七次街了,她掏光了他的钱包,却连手都没让他碰过。他知道跟她约会的男人不只他一个——他看见她跟几个有钱的花花公子一起出去——但汉克可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一个女人,麻烦的是,要想获得专享权,他需要破费些钱财,很大一笔钱财。
他很快就会有的,而且源源不断……
他打了个哈欠。晚上风流快活,白天累死累活,他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他一头栽到床上,翻个身仰面躺着,然后闭上眼睛。露安暂时还不会过来纠缠,正好小憩一下。
他刚进入甜美的迷糊状态,突然感到左肩一阵剧痛,好像被刀尖戳了一下。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他感到有东西在汗衫上蠕动,他往后一伸手,摸到几只细足——不,是好多只!他感到一阵恶心,抓住虫子使劲往下拉。虫子在他的手里不停扭动着,但仍紧紧趴在他身上。汉克咬住牙狠劲一拉。
虫子终于掉了下来,但一种他从未感受或想象过的痛在他肩膀上传开,让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他扔掉还在不停蠕动的虫子,拍了一下火烧一样痛的肩膀。泪眼蒙胧中,他看见一条至少八英寸长的猩红色的千足虫正在地板上乱转。
“这他妈是什么——”
他伸手拿起一件东西——f -什么东西都行——对付它。他抓起了一只鞋,朝它砸了过去。鞋跟砸到了它的后半身,汉克感觉它好像被砸扁了。他还没来得及再砸它一下,只见它扭动着前半身,向后抬起,然后挣脱掉,迅速从门下面爬到了走廊外边。
他妈的,肩膀疼死了!
他拿开手,看见手心里竟有血迹,虽然不多,但还是让他感到震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走进狭小的浴室,凑到满是污垢的镜子前面。
他在浑身颤抖。那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它怎么进的他的房间,而且上帝啊,还在他的床上?
他侧了一下身子,把肩膀转向镜子。他吃了一惊——被咬伤的地方只有一小点血和几个刺孔。但从疼痛的程度来看,他以为伤口应该像被子弹打的弹伤一样大小呢。
谢天谢地,灼痛开始消退了。他卷起一点卫生纸敷在伤口上,虽然有些碍眼,但还好没再流血。
他回到卧室,看了看被砸扁的虫子后半身。他妈的,看起来有点像深山老林里——比如亚马逊——-的货色。
怪的是,那它怎么跑到旧金山的呢?
没准是从一条船上爬下来的。
汉克惊颤了一下,他看见虫子的几条后腿还在扭动。
他一脚把虫子踢进了墙角。
“还是那张桌子吗,探长?”奇缘俱乐部的领班毛利斯笑着问。
汉克点了一下头,跟着他来到二楼舞池旁边的1-张两人小桌。
“谢谢你,毛利斯。”
握手的时候汉克递给他一张五美元钞票,这五美元的小费已经让他捉襟见肘了。他要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水,然后开始看报纸。今晚是最后一晚在这儿消费了,除非满大人给他送来些白花花的银子。
7他摇了摇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需要很聪明,也不需要长得有多好看,你只要能说会唱,大家就都想跟你结识,一夜之间你就可以成名了。
汉克正慢慢品着酒等待露安登场,他的肩膀突然火烧一般痛起来。妈的,不要啊,被咬伤之后疼痛也就只持续了半小时然后就没事了,现在却又开始疼了,而且疼得更厉害了。
伤口处开始发烫,而且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的皮肤开始发红,汗水浸湿了全身。他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胳膊腿儿都没了知觉,玻璃杯顺着手指滑了下来,酒洒在衬衫前胸的褶皱上。
他想站起来,房间却摇摇晃晃,大腿也支撑不起来了。他感到自己要摔倒,然后就看见地毯上的旋转花纹扑面而来。
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汉克睁开眼,仰头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人。他向下看了看,还是白色——床单——他躺在床上。
“我在哪儿?
她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她微笑了一下:“你在圣路加医院,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去告诉医生你醒过来了。”
汉克看着她匆匆走出房间,他感到眩晕。他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件事是-
一定是千足虫的咬伤,或者毒液!
疼痛已经不再那么剧烈,但他仍然感到很虚弱。
一个花白胡子的秃顶的人迈进房间走到他的床前。他穿着白色大褂,胸前的衣袋里别着好几支笔,胳膊下夹着一个记录簿。
“索仁逊探长,”他伸过手来说,“我是克兰斯顿医生,你的背上长了很大的一个疖子。”
“疖子?”
“是的,它在你的皮肤里已经有了感染区块。你不该耽误这么长时间,感染会渗人你的身体系统,加重你的病情。疖子长了多长时间了?”
他拉开病号服,吃惊地看着高尔夫球大小的大红肿块。
“晚上我穿衬衫的时候还没有啊。”
克兰斯顿医生哼了一下:“肯定早有了,这种东西几小时之内是长不了那么大块的。”
一阵愤怒划过汉克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但这个肯定不一样。七点左右我被一条大虫子咬了一口。
克兰斯顿摸了摸胡子,“真的?什么虫子?”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切开它,清除感染物,然后你就可以马上回家了。”
汉克希望如此。
汉克半裸着趴在床上,护士拿着消毒液给他擦洗肩膀。
“待会儿切开皮肤的时候可能会很痛,不过把脓液排出之后,你就会好多了。”
汉克抬起头,看见克兰斯顿手里扬着一把柳叶刀,他转了过去:“来吧。”
但是克兰斯顿的话只对了一半:汉克感到很痛,但疼痛却没有一点缓解。
他听见克兰斯顿咕咳着说::“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汉克不喜欢那种腔调。
“怎么回事?”
“真是怪事,里面没有脓液,只有浆液。”
“什么是浆液?”
“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的液体——就像从灼伤水泡里渗出来的东西一样。真是怪事,真是怪事啊。”克兰斯顿清了清嗓子,“我想今晚你得留在这儿了。
“可是我-
“你必须留在这儿。你身体太虚弱了,我们不能把你送回家去。另外我想看看那只虫子,它长什么样子?”
“派个人去我家,你会找到它的后半截的。”
“我会这么做的。”
两天过去了,汉克一直待在医院的病房里,却一点起色都没有。他必须去跟满大人做个了结,但他怎么出去?他可以站起来走动了——更恰当些说,是拖着脚走——但他仍然感到很虚弱。体重就像叶子落树一样急剧下降。
那个或许叫疖子的东西从一个脓包长成了一个大溃疡面,整天流着液体。
他正坐在床头,看着雾气沉沉的窗外,克兰斯顿走了进来,“我们已经确定那只虫子的名称了。”
这是自打他被咬以来的一个好消息。
“那是什么?”
“加州大学的昆虫学家给它起了个跟你胳膊一样长的名字。除此之外,他W 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说它极其少见,只发现过很少几只。不知道它是怎么从婆罗洲的雨林爬到你的床上的。”
“婆罗洲?婆罗洲在哪儿?”汉克问道。人人都听说过婆罗洲的野人,但是…
“它是中国南海上的一个小岛。”
“你是说中国南海?”
克兰斯顿点了一下头,“是的,怎么了?这很重要吗?”
汉克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现在总算搞清楚了。
上帝啊……中国…
满大人这么快就给出了答复。
“还有一点,呃,你应该知道。”克兰斯顿的声音惊醒了汉克,他抬起头,只见医生神色慌张地看着窗外。“你是说病情更严重了?”克兰斯顿听了点了一下头,这让汉克心里咯噔一下,“没事的,你说吧。”
克兰斯顿吸了一口气,“这只千足虫可能给你注射了毒液,也可能没有,但问题不在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汉克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再听下去。“那问题在哪儿?”
“你记得我们曾对你的伤口进行过处理?
“我怎么会忘?”
“我们做过一次显微检查,结果发现……呃,里面好像有虫卵。”
汉克感到一阵恶心。
“虫卵?”
“是的。”
“你把它们都取出来了么?”
“我们不知道。它们非常微小。我们想再检查一次,这次得剂得更深一些,但你应该知道—”“知道什么?”
克兰斯顿的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它们正在孵化。”
第二天,一个叫布兰尼根的新警察前来造访,打探中国城的情况,他的任务是寻找一名在那儿失踪的白人女孩。他想了解满大人,汉克劝他还是罢手为好,甚至露出肩膀给他看流脓的大溃疡。
汉克突然猛地咳嗽起来,一直咳到吐血。看着地上一大团血,他很是震惊,然而更让他惊惶不已的是,粘乎乎的痰块里有一群小东西在蠕动。
“哦,上帝啊!”他冲布兰尼根大叫起来,“叫医生!叫护士来这儿!快!”
虫卵已经孵化了,而且钻进了他的肺里!它们怎么钻进了他的肺里?
他又恶心又恐惧,不禁要抽泣起来。但他一直忍着,直到布兰尼根走了才失声痛哭。他觉得自己这次是熬不过去了。
汉克盯着卫生间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
“这种事情并不新鲜,”克兰斯顿说,“比如蛔虫的幼体就可以通过循环系统然后进入肺部。但这种东西我们没有经验。”
镜子里的人脸颊下陷,目光呆滞,眼睛红肿,皮肤也松弛多汗,苍白得像水池上的瓷砖。他知道自己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不玩得直接一点呢?或者起码稍微委婉一些?为什么不从满街的赌馆敛钱,而非要想拿大头呢?
他现在每天都要咳出些小千足虫来。那玩意肯定在他的肩膀生产了上千个甚至上万个虫卵,它的小宝宝们正在他的肺里吸他的血,它们要把他从里面生吞活剥掉。
而没有一个人能奈何得了它。
他开始哭泣。最近他经常哭泣,他不由得想哭,他感到好无助。
电话铃响了,也许是罕拉汉局长。他只看望过他一次,汉克并不怪他。可能是他不忍再看见他这几近虚空的躯壳。
他拖着脚走到床沿,拿起了话筒。
“喂。”
“啊,索仁逊探长。”他立刻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很高兴你还跟我们同在一个世界。”
他想骂人,可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他可不希望床上再来几只虫子。
“跟你无关。”
“啊,真是一场令人遗憾的变故,不过想一想也不得不如此。”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幸灾乐祸吗?”
“啊,不是。我是来满足你的愿望的。”
一丝希望穿过他饱受蹂躏的身体,汉克惊呆了,他甚至害怕问那个问题。
“你能治好我?”
“三点,翠月楼见,我会如你所愿的。”
电话挂断了。
出租车停在了翠月楼前,汉克使出吃奶的劲爬出车门。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又跳又叫不准他出院,可如果他非要走的话他们也无法阻拦。看他病得很重,护士们就给他做了一根拐杖让他扶着走。
他倚着拐杖四周看了看。餐馆前的小路挤满了中国人,他们都在盯着他看——不只是盯着,而且还指指点点。
这不怪他们,现在他一定很现眼。平时量身定做般合身的晚礼服,现在却皱皱巴巴、肥大无比,穿在身上像是稻草人披了件大衣。但他别无选择,他在医院的病房里只有这一件衣服。
他踩在路阶上,摇摇晃晃地站住。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好像要跌倒,幸亏手里的拐杖扶了他一把。
他听见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来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中国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指指点点。
很显然,蒋已经放出话去,让大家来看看跟满大人作对会有什么好下场。
汉克一边慢慢朝餐馆门口走,一边默默在心里说::“哈,好好看吧,你们这群王八蛋。”
人群自动给他让开道路,看着他挣扎着走到门口,没有人走上前帮忙。里面有人拉开门,给他指了指餐馆后面。
汉克看见蒋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张桌子旁,只不过这次是蒋背壁而坐。汉克走到桌子前时,他没有点头,甚至没有站起来。
“坐,索仁逊探长。”他指了指另一张椅子说。他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穿着:同样的黑色长褂,同样的瓜皮帽,同样的发辫,同样毫无表情的脸孔。
而汉克却…
“我站着吧。”
“啊,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啊,我得告诉你,如果你摔倒的话,本人是不会扶你起来的。”
汉克知道如果自己摔倒的话就再也起不来了。到时候怎么办?外面的中国人会不会排着队再来观看他?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时他才发现一个黑檀雪茄盒一样的东西摆在蒋的面前。
“那是什么?也是一条虫子?”
蒋把盒子推给汉克。
“啊,不是,恰恰相反,这个可以帮你抵御虫卵繁殖。”
汉克闭上眼睛,喉头便咽了一下。解药……他真的要给他解药吗?但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诈。
“你要我怎么做?”
“一天三次。”
汉克简直无法相信!
“就这些吗?没有附带条件?”
蒋摇了摇头,“没有你所说的附带条件。”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些香烟大小的红纸卷,“只要一天打开三个,把里面的粉末吸掉即可。
汉克想尽量相信这是真的,但他的大脑仍然不停犹豫着。
“就这么简单?一天三次就可以把我治好?”
“我可没保证能治好。我说的是能抵御虫卵繁殖。”
“那有什么不同?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寄生虫的虫卵。”
“寄生虫!”汉克猛地推开盒子,“死我也不会吃的。
“那倒是真的。不过死的不会是我,而是你。
“我不明白。”
“宇宙间皆有法则,索仁逊探长。任何东西都得吃食。一些东西必须得死,别的东西才能活。这些小寄生虫卵也是如此。它们对人类不感兴趣,它们只吃你肺里的虫卵。它们吃掉宿主后就在它们的残壳里下卵。”
“吃掉一只虫子以杀死另一只虫子?太荒谬了!”
“一点不荒谬,倒是很有诗意哦。”
“我怎么知道它不会让我病情更重?”
蒋微笑了一下,这时他第一次变换表情,“更严重?索仁逊探长,你还能更严重到哪里去?”
“我还是不明白,你害得我半死,现在又给我解药,你到底卖的什么药?满大人想要个傀儡警察,是不是?”
“我不知道满大人。我再重申一遍,我不能保证治好你,我只是说有可能治好。”
汉克的心凉了一半,还好有点希望。
“你是说它有可能不起效?”
“这不好说,探长。幼虫有没有扩散到其他部位,寄生虫能不能及时杀死它们?或者索仁逊探长有没有力气坚持下去?这里很有乐趣。
“乐趣?你说这有乐趣?”
“乐趣不是针对你和我来说的,而是针对所有其他人的。因为我的主人决定满足你的愿望。”
“愿望?什么愿望?”
“游戏的代价——你自己的话。还记得吗?”
汉克记起来了,但是……
“我不明白。”
“中国城的人都在拿你打赌。”
“拿我?”
“是的,赌你是死是活。那些觉得你很快会死的人,则赌你会在什么时候死。”他又微笑了一下,“你如愿以偿了,索仁逊探长。你现在就在游戏中了,啊,你就是猎物。”
汉克想大声叫喊,想从椅子上跳起来抽他那张肮脏的脸,但这只能是做梦了。一行清泪滑过他的脸颊,他啜泣着伸手去探黑檀盒子里的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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