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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楼诡影:血眼诅咒之谜

2024年10月09日 作者:鬼怪屋 来源:鬼怪屋故事网 长篇鬼话
秋分过后,侦探江墨在寒冷的夜晚前往便利店购买泡面和水。他生意萧条,生活困顿。江墨回忆起自己曾是警察,因追求真相而辞去职务,开了私家侦探所。他破过许多悬案,却因看透世事而选择自由生活。某日,富商妻子王欣寻求帮助,称其子杰克眼睛变红,疑为血眼病。江墨调查后发现,常佑家族存在遗传眼疾,与三十年前老汉偷盗魔盒有关。魔盒具有起死回生之力,却需付出代价。故事揭示家族宿命与诅咒,最终以杰克与魔盒的对话结尾。

  秋分刚过,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刺骨的寒风在大街小巷穿梭游荡,笼罩在半空中的雾气像腐朽于地下的亡魂一般经久不散。

  五点才刚过几分钟,天空就黑的像锅底,老街渐渐步入又一个寒冷的黑夜。

  我披着许久未脱下洗过的灰色风衣,佝着身子往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走,我的目的是用手头上仅有的二十元买几包方便面和几瓶矿泉水。天气萧条,我的生意也萧条起来。几个月以来,我都没接到一单活,再这样下去,恐怕方便面我也没得吃。

  便利店老板是个熟面孔,却斤斤计较得要死。跟他砍了半天,他都不肯抹去零头。没办法,我拎着泡面和水有些沮丧地走出店外。

  刚出门天就下起了雨,真该死,早知道就不跟那个吝啬的老板讨价还价了。我一头扎进雨帘,一路小跑,所幸离住的那栋大楼不远,要不然淋了这刚入秋的雨,一旦感冒我只能认栽了。

  老街的生活平静如臭水沟里的水,就是丢下石头也只能激起一滩臭水。市井之民,每天只会为金钱小利疲于奔命,其他事一概不问。

  我虽然也为生活奔波劳累,但我的工作却处处充满挑战。

  我在大楼租了一间小屋子,凭借当警察留下来的侦探调查能力开了一间私家侦探所,过着潇洒自由的生活。

  半生的警察生涯给我带来的是满身的创伤和悔恨。我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我的职位也将再次升迁,可我毅然不顾劝阻辞去了职务。

  当我年少时,我的性格刚正不阿,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对于追求真相的冲动,我的世界里只有是非黑白,绝对不允许有半点灰色。或许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做事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上级看重我,重用我,给了我很多表现的机会。我和我的搭档配合的完美,办过无数漂亮的案子。

  我曾破过很多棘手的悬案,抓住许多罪恶滔天的重犯,我得过许多荣誉勋章,从一名普通片警升到警局队长,我想我的警察道路是辉煌光彩的。

  然而,人生风云变幻,我永远猜不出接下来的天是晴是雨,或者亦晴亦雨。我以为这个世界不是对就是错,或许这才是最错误的想法。

  许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的那副样子。

  这是我最后一宗案件嫌疑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将它写在纸上,然后将纸贴在我的床头。

  那件案子结束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里好几天,终于在一天早晨,我出来了,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想在为做出选择而苦恼,我也不想再为过去的事而悔恨,自由的生活也许更加适合我。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我都心头一酸,人生啊,就是一段后悔的历程,无论怎么选择,到头来都觉得是错的,而且错的一塌糊涂,错的悔恨终身。

  走了没几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郁闷地接起电话,该死,又是催命的房东

  “你小子信不信我明天把你轰出去?”房东毫不客气地说道。

  “别别,”我央求着,“再宽容一天,就一天!”

  房东哼了一声挂了电话,每次通话都是这样,他铁定在某个麻将室里搓着麻将,输了就找我泄气,他从不来大楼收租的。

  其实,说侦探所是图个名头,实质就是婚外情调查。现代社会节奏越来越快,人们心理压力骤增,加上娱乐设备五花八门,结了婚的男男女女总会受不住诱惑想释放压力,于是就有了我们这一产业,朝阳产业。

  前几个月,我生意还不错,接了好几单活,每单都完成的不错,雇主很满意,佣金够我白吃白喝好几个月的。当然重要的是我的名头也传出去了,有许多稳定的雇主。

  我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月光族,赚一个月钱,要花两个月的,这种自由安逸的生活真是爽透了。

  可是这段时间,我突然发现这栋楼里出现了许多同行,他们出的佣金更低,调查范围更广,所谓物美价廉。我的名头也只能维持几个雇主,可就像看病,他们不能总来吧!

  我的生意日益惨淡,看着雇主敲响他们房间的门,我心里既无心疼又无奈,朝阳产业嘛。

  没有办法,我只能转换思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现在是买方市场,供过于求,我就接接别的活,调查个小偷小摸,替人找个东西,或者看看门什么的,这样的消息报纸上屡见不鲜。凭我的能力,这点小事难不住我。

  果然,这个做法还是有奇效的。我很快接到了不少活,如替失主找回丢失的东西,暗中调查小卖部的销售机密,找宠物,替迷信人家调查家里的“鬼”等等,虽说佣金不高,但至少能维持生计。

  我时常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件大买卖,一次挣了十万,我就是两月不干活都活得有滋有味了。

  那是协助一位退休老警察调查一宗他年轻时一直未破的悬案。要是以前,我肯定也是一腔热情,追求最终的真相,可我看透了许多,我改行当侦探也是想活的好一点,而并不是为了什么梦想和目标。

  那个老警察很慷慨地一次给了我他所有的积蓄,让我兴奋激动的同时也让我有些惭愧。

  不过,物质之欲的无法满足都只是暂时的。每次看到床边的那句话,我心里就堵的慌,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卡在心窝里。脑袋里也会嗡嗡作响,许多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横冲直撞,那些东西我永远逃避不了。

  这个世界永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奇特的怪事总会发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会选择相信吗?

  为此,我开设了新的调查项目,那就是异闻。以前我是绝对不信的,但看到一个个雇主讲述出他们所经历的匪夷所思的怪事之后,我深信不疑。

  我拎着这几天的食物匆匆逃进大楼,身上虽没有全淋湿,却在前胸和后背都有不少湿的,冷的钻心。我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脚,上了楼梯。这么破旧的大楼是不会有电梯的,即使住在第四层,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脚。

  楼道漆黑一片,刚换的壁灯又不知被谁弄坏了。我凭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在水泥阶梯上,楼梯转向处的一扇窗勉勉强强透进一点外面的灯光。楼道里不知是老鼠还是其他生物,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在二楼的房间是一间靠近大楼外侧的狭窄小屋,窗户正对着街道,门正向楼道。楼道里有几盏还工作的声控灯,没人知道这老式的已经被蛛网灰尘吞噬的白炽灯是什么时候按上去的。

  走到第二层最边上的那个房间,看到门梁上悬挂着用毛笔字写的江墨私家侦所,推开门,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小窝。

  屋内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几把椅子,一台老式黑白电视,一张靠窗的桌子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除了我自己购买的电话机和衣架,镜子,其他东西都是这里的原配,都是那种发黑的老木头,门也是,轻轻一碰总能发出点咿咿呀呀的声音。天花板是两块完整的三合板拼凑成,水泥平顶之间的空隙就成了老鼠和爬虫的栖息地。在这么一间老房子里住着,一般人恐怕浑身都不自在,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安逸舒适的环境才会阻碍的我思维,这里的阴暗封闭正符合我的调查风格。

  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归根到底也属于服务一类,我必须把自己推销出去,于是我最关心的是我的镜子和衣柜、衣架。镜子挂在门边,是椭圆形的,之所以买椭圆形的是根据爱伦坡的一篇小说,据说在椭圆形镜子里能看到死去的人。衣柜里挂着我最爱的几件衣服,黑色和灰色风衣,以及两件掉色的黑色西服,以及一件休闲套衣。这些衣服都是以前应付不同场合需要穿的。

  我把泡面和水放到一旁,径直走到桌前。桌上有一张我最爱的相片,有一个苹果核,有一堆剪碎的报纸,还有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这是用来记录一些重要信息的。左边有一个破旧的电话机,右边则放着泡面用的碗,该死,这才发现中午的面汤还没有倒掉。

  我先把放在桌子下的电水壶插上电,然后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垃圾,端着碗走到窗前。这里的环境没人在意,我可以随便把垃圾倒下。

  我伸出头,看见一个穿着高雅的女人,她抱着一个男孩,也朝我的窗户看着。

  她看见了我,对我报以善意的微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钱的贵妇,还抱着一个男孩,一猜便知她的家庭婚姻出了问题。最近我又恶补了儿童心理方面的知识,保管用得上。

  我搓着手,兴奋无比。

  她低下头,脚步沉缓,挎着肩包,她的脸上明显有些焦虑不安。更让我确信的是她朝着大楼走来。

  也许,她不知道这栋楼里存在着竞争,我必须快人一步,放下碗就飞快的出了门,在楼底我遇到了她。

  正面看,她一直皱着眉头,画着浓浓的妆,头发盘到一起,穿着正式的黑色晚服,红色高跟鞋,看起来高贵而冷艳。

  如此衣着,看来她的问题非同一般。

  “请问,你是江先生吗?”她首先开口问道。

  原来是慕名而来。我暗喜过后点点头,“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江先生,叫我王欣吧,”女人笑了笑,“可以去你的屋里谈吗?”

  看来,她对我并不见外。我嗯了一声带着她来到我的房间。

  她坐在我的对面,我给她泡了杯热茶。

  “天气不好,先喝杯热茶。”我端起茶递给她。

  王欣笑了笑,接过茶说了声谢谢。

  王欣把茶放下,“江先生,我很长一段时间被一些事情困扰,这些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我希望你能帮我走出困境。”

  “叫我江墨吧,”我也笑笑,“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是关于你的丈夫吗?”我试探性问一句,像她这种带着孩子到我这儿来,又愁眉不展的,肯定是婚姻出现了问题。

  王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她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他睡得很熟。

  “不管你丈夫做的如何滴水不漏,我都有办法找出破绽让他现形,这点你就放心吧。”她可能有苦衷不敢直说,我猜测,“另外,我这里有法律援助的,如果你丈夫有家庭暴力倾向,可以申请法律帮助。”

  王欣原先紧绷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仍然沉默不语。

  她在试探我的业务水平吗?也许,像她这样的名门家庭,婚姻问题可能更复杂,我想了想又说:“或许,你丈夫和你有一些解不清的瓜葛?”

  “江先生,你的观察力很好,可是你忽略了一点。”她低下头怜爱地看着怀里的男孩。“他叫杰克,上小学二年级,活泼可爱,学习也不错。”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男孩,他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外国名字。

  “杰克是他的英文名吗?”

  王欣摇摇头,“他是我在孤儿院领养的,院长说他叫杰克。”

  我嗯了一声。

  王欣脸色又变得阴郁,她低头看了孩子一眼淡淡地说:“其实,我丈夫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今天是他的忌日,这次我是为了杰克来的。”

  我有些尴尬,只能识相地不做猜测。“愿闻其详”。

  王欣用手摸了摸杰克的刘海和眼皮,沉默几秒才开口说:“有些事,不是你亲身经历的,你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令人震惊、悲痛甚至恐怖的感受。”

  王欣继续说:“杰克是个可爱聪明的孩子,在班上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同学们也喜欢和他一起玩。可是有一天早上,这一切都变了,同学都远离他,连老师也不愿亲近他,他变得孤独和冷漠。”

  “这跟他的眼睛有关吗?”

  王欣露出赞许的目光,“一段时间后,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了,学校已经不让他上学了,同学们都怕他。”

  “能让我看看吗,我的意思是把杰克弄醒。”

  “江先生,现在不方便,杰克好不容易睡着,我不想把他吵醒。”

  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可怕的眼病,就算有,我也无计可施,我可不懂医术。

  “我想你应该告诉我具体什么情况。”

  王欣死劲摇着头,紧咬的嘴唇微微发紫,而她怀抱杰克的双臂也有些颤抖。

  “你听说过血眼吗?”王欣开口说,“他的眼睛一天天变红,眼白早就通红一片,现在两只瞳仁也由黑变红,一双眼睛像是染了血,看的让人心生战栗。”

  我盯着杰克的眼睛,想象着那黄色眼皮掩盖下的两只血红的眼睛。“似乎是红眼病,去医院看过吗?”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红眼病,但医生立即否决了我,他说红眼病的症状很轻,这不可能是红眼病,他们也检测不出这是什么病,只能建议做激光治疗,不过那样对杰克的眼睛会造成很大损伤,甚至会导致失明。”

  王欣又说:“我试了很多土偏方,都没有效果,去大医院只能接受激光治疗。可是,我怎么敢做这种治疗?”

  “真实棘手的难题。”我心里盘算着,“一来,我不是医生,二来我也不懂什么仙术,这个活恐怕要泡汤了。”

  “既然医生都没有办法,我恐怕也无能为力,要是孩子心理出了问题,比如在学校里受人欺负、早恋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我研究过这方面的心理书籍。”

  “江先生别这样说,”王欣紧绷的表情绽放开来,“在来之前,我查阅过你的资料,知道你是位敢于冒险,勇于探索,并且具有很好思考分析能力的侦探,而且,你在某方面要比他们更擅长。”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无助的女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王欣把杰克的头挪到另一边,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黑暗里。“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前,也就是我丈夫去世的时候……”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迷蒙的夜空一片黯淡。

  时间已整整过去两个小时。

  王欣语毕,喝了口水,长长地吐了口气,脸色好了很多。

  而她怀里的男孩扔安然无恙地睡着。

  “怎么样?”王欣问我。

  这个故事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甚至不知该不该相信。

  “我需要慢慢理清线索。”

  “恩,你需要时间,”王欣说,“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你知道说出去会给我和杰克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王欣的意思我明白,我郑重地说:“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向第三者吐露半个字,只不过我想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你能确保其中每个片段甚至细节都千真万确吗?”

  “绝对千真万确。”王欣的语气很肯定。

  从她至始至终从容投入的语气来看,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又怎能说出这件诡异之极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杰克的眼病来源于他的家族遗传?”

  王欣并没有赞许,眉头深锁不说话。

  不久,王欣将杰克抱起,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向我告别:“时间也不早了,这里有十万算是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十万,钱不是问题,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看着那厚厚的信封,那里肯定装着不少红色钞票,我有点兴奋,便道:“这件事有很多线索,不过,一切包在我身上。”

  “你知道,我现在仍然在过着煎熬的生活。所以江先生,我希望你尽早履行承诺,帮我解开谜底。”

  “一定”。

  王欣露出满意的笑容,抱着杰克走出屋子。

  王欣走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我看着桌上的信封,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让我始料未及。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才忘了泡面。

  水早就在王欣述说的过程中开了,我习惯性地去拿泡面,楼底的一阵叫卖声让我一个机灵。那是大楼旁边的一家饭馆,是一个叫王东的老汉开的,名叫王东饭馆,不时就推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特色菜,生意一直红火,这会正是客流高峰,王东正扯着嗓子招呼着。

  说实话,王东饭馆里的饭菜是我吃过的所有小饭馆里最好的。

  有钱了,我还吃什么泡面。我立即订了一顿他店里最好的盒饭,叫王东派人送来。

  不久一个胖小伙就气喘吁吁地带着饭走进我的房间。

  “江侦探,又有活啦!”胖小伙把饭放在我的桌子上,搓了搓手,示意我给钱。

  “你小子,”我从那叠钱里抽出两张,笑着说:“你小子还算聪明,这些不用找了算是小费吧!”

  “哎哟,江侦探这回大方了,小的多谢小的多谢!”胖小伙盯着钱,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送完饭,胖小伙不忘弯腰道谢一番。

  人有了钱做什么事都轻松加愉快,拿点钱人家开心,自己也有面子。

  我心满意足地拿过我的饭,真是奇怪,饭被装在一个黑色的木盒子里,刚才跟胖小伙说话竟没有注意到。他家不都是用塑料袋吗?况且这盒子也很老旧,有点像古董。

  可能是不小心把家传的什么宝贝来装盒饭了吧,我盯着盒子看着。忽然,我的脑海里飘过一丝奇怪的念头,我看着那个木盒,像是在哪见过。

  办正事要紧,我赶忙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饭,然后将盒子放到桌下。

  狼吞虎咽一番,酒足饭饱,夜色也愈加浓厚。老街渐渐变得死寂,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闲话少说,我从抽屉里拿出我的侦探笔记,翻到新的一页,上面写上“红眼怪童”四个字。

  为方便起见,我以王欣为第一人称。

  “杰克,别乱跑,等会就吃午饭了。”我一边呵斥杰克,一边听着丈夫常佑和爸爸的对话。

  “爸,您昨天给我来电话说是家里出了急事,电话里又不说什么急事,老让我带着小欣和杰克回趟老家,搞得神经兮兮的,妈身体不好,我还以为是妈……”常佑看了一眼坐在爸爸身旁的妈妈,有些尴尬地调回话题:“到底是什么事?”

  爸爸是个精明的老头,光头宽额,留着山羊胡,躲在镜框下的一对小眼睛一直逡巡着一旁的老太。

  “这都是你妈的主意,也就是昨天才发现的,事情来不及细说,你必须回来一趟。”

  妈妈站了起来,走到常佑跟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又用手揉了揉他的眼皮,“眼睛痒不痒,疼吗?”

  常佑对妈妈这一举动更加好奇,并不回答而是急着问:“妈,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妈妈看了我一眼,又向爸爸使了个眼色才说:“咱们进屋说,这儿说不清楚。”

  看着他们三人一行匆匆走进里屋,我心里百般奇怪,难道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大堂里除了我和杰克,就两个邻家孩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重,他们越这么神秘,我就越要弄个明白。

  事后,我才直到我的这个想法是多么正确。如果我一直坐在那里等他们出来,恐怕会给我和杰克带来灾难性的可怕后果。

  农户人家,屋内设置并不那么严密,里屋和大堂只隔着一条碎布条做的门帘。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帘前偷偷掀开一角,看着里面的动静。

  “这事也是我昨天打扫屋子才想起的,”妈妈说着就走到自己的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泛黄的纸本,看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用白线竖着装订的,封皮上的字也是用毛笔竖着写的。

  妈妈将纸本递给常佑,“这上面记载着一件事,你看看。”

  常佑猴急地乱翻着纸本,一股浓浓的油墨发酵后的酸臭味让常佑捏住了鼻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常佑皱着眉头浏览着,表情起伏变化。

  "翻到248页,看看那篇笔记,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急着要你回来了。"

  常佑按照指示翻到248页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常佑就身陷其中。看这篇笔记的过程中,常佑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恐惧,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看来上面记叙的事情匪夷所思。

  看完笔记,常佑闭上眼睛吁了口气,说:“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相信它不成。”

  我是了解常佑的,他不会在别人面前露怯,我知道他已经有些害怕了。

  “我们当然不会毫无根据地相信某件事,即使是我们的家族笔记,但凡事眼见为实,我们年轻时亲身经历过,并看到了那可怕的情景,所以我们深信不疑。”一直没有说话的爸爸说。

  “亲身经历过?爸,你是说你得过笔记上所记载的那种怪病?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起过?”常佑有些吃惊。

  爸妈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妈妈说:“这些都是很不好的回忆,过去那么久了,又怎能跟你说?何况那次你爸的情况不算最严重,没几天就康复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爸爸却摇摇头,紧紧抓着妈妈的手,面露痛苦地说:“虽然只是几天,但我对你妈造成的伤害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你妈一直让我忘记那几天的记忆,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爸爸说着竟然流了眼泪,妈妈抑制住悲伤的表情,并郑重地对常佑说:“有些事你不经历过,你是无法体会它所带来的震撼、悲痛甚至恐惧的感受的,当然我不希望这会在你身上发生,但是你得格外重视,多留个心眼,不要不以为然地把它不当一回事。”

  “嗯。”常佑点头重新拿起笔记,翻到那一页看起来。

  “这次,看到你们都健健康康回来,我和你爸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但我们还是担心,担心有一天……”

  这时候,爸爸立即打断她:“也别过于悲观,也许到常佑这一代病就好了呢,就算有,我也相信常佑会找出应对的办法的。不过,常佑你得对杰克和小欣好点,尤其是杰克,你知道他是个可爱的孩子,你一定要比别的丈夫能给他的妻儿多于十倍的东西。”

  常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重重地点头。

  听到这里,我的心终于无法再平静了。一想起刚才爸爸那种愧疚和悔恨掺杂的情绪,我可以想象他曾经对妈妈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如果常佑真的遗传了这种病,那我和杰克该怎么办?

  我有些眩晕地向后跌了两步,弄出声响让里面的人察觉了。妈妈第一个走出来,她可能早就知道我在门外偷听。

  我们五人郁郁地吃着午饭。大家都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杰克开心地端着小碗和邻家孩子一边做游戏一边吃饭。

  杰克很贪玩,每次一回老家就喜欢这儿跑跑哪儿跳跳,和邻家的孩子打成一片。所有乡下孩子会做的游戏,杰克都会,这会他正在和一个小孩子玩过家家。

  “杰克,快去吃饭,不然我们可不带你走了。”我走到杰克身边,把他的碗递给他。

  “妈妈,我想去河里捉鱼,”杰克嘟着嘴央求着,又用手比划着,“我要抓条这么大的鱼回来!”

  我笑了笑,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杰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爷爷身边,“爷爷,等会陪我去捉鱼,好不好?”

  “好好好。”爸爸开心地笑着,妈妈也笑着说:“杰克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压抑的气氛被杰克缓和了,大伙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吃完饭,大伙拉了几句家常,常佑就向二老告别:“爸妈,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你们要多保重身体。”

  “快向奶奶告别。”我喊着杰克,我也一刻不想留在这里。

  杰克说了声再见,我们在二老的注视下离开老家。

  坐在车里,我一直回想着那个纸本,那上面到底记载着什么怪病?不弄清这件事,我心里是无法安心的。

  乡下老家离城里远,这段路程包括很长一段泥土路,路面还算平整,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是一片一扫而过的庄稼地、农田和池塘。这里的一切对于杰克来说既新鲜又刺激,此刻,他正用两只小手趴着车窗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无论是蜻蜓飞过,还是蝴蝶扑腾着翅膀,杰克总会瞪大着眼睛,生怕错过一点。

  杰克这么天真可爱,他不应该承受伤害。

  常佑一直闷声开车,我知道他心里跟我一样想着那本笔记。我开口问他:"常佑,你告诉我那248页写得是什么?"

  “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他淡淡地回了句。

  我继续追问:“你不能瞒着我,是不是什么家族遗传怪病?”

  常佑妥协了,他说:“是种眼病,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肯定会治好的,你别多想。”说完,他继续面无表情地闷声开车。

  “眼病?”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徒然一惊,看着一旁的杰克,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

  下午,我去杰克的学校接他放学。我跟许多家长一样站在校门口等着孩子出来。这所学校是市里最好的一所小学之一,学校规章制度严明,准时上学放学,学生课程丰富多彩,作业设置也很科学人性,这让一直贪玩的杰克都爱上学习,成绩很好。

  可是今天却出了意外。十多分钟过去了,眼看别的家长都带着孩子回家,唯独不见杰克的身影。杰克从不耽误这么久的,难道出了什么事?

  天都快黑了,我赶紧走进学校准备把杰克接回家。去杰克班主任那一问才知道早就放学了,班上的同学都回家了。这不可能,学校只有一个大门,难不成杰克会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可。

  班主任拗不过我,带我去杰克的教室。在楼道里我就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不用说,那就是杰克。我飞快地冲进教室,惊诧地发现杰克一个人站在墙角边,双手不断揉搓着眼睛,他的桌子上还摊放着不少作业本和教材。

  我走过去将杰克抱在怀里,心疼地问:“怎么了杰克,都放学怎么还不回家,眼睛疼吗?”

  “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我眼睛疼……”杰克边哭边说。

  我有些生气地看了班主任一眼,又哄道:“别哭,咱们先回家。”

  站在一旁的班主任有些尴尬,他走过去把杰克的桌面都收拾好,笑着说:“不好意思啊,等会我去查查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谁带的,得给他记过。”

  我这时气也消了,可是杰克却哭的更厉害,他把双手放下,两只眼睛哭的红通通的,让我惊讶的是我看到他的眼白上有许多细细的红丝。

  我一边安慰杰克,一边帮杰克收拾课本,在课本下面,我发现了一张画,画的似乎是一个小女孩,还没画完。

  杰克得了眼病,我得立即开车送他去医院检查。

  路上,我问杰克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中午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进沙子了。杰克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哭,他说他的眼睛又疼又痒,像是有很多虫子在里面啃咬。

  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加快速度前往市中心一家有名的儿童眼科医院。

  开了几分钟,杰克的哭声变小了,他对我说了一件更让我吃惊的事,发生在今天,在他的眼睛发疼之前。

  “上午上画画课,我和同桌可可正在画画,坐在我后面的许风站起来一把抢走了我的画笔和画纸。他把笔丢在地上踩了几脚,把我的画纸撕坏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画给可可的礼物,我看着地上的纸片,心里又急又气。许风还朝着可可坏笑,把可可吓哭了,看到可可哭,我心里更加急了。”

  “许风不是被调到别的班了吗?”

  杰克不回答继续说:“许风是个大坏蛋,他一直欺负我和可可,上次还偷了我的玩具机器人,偷偷往我的课桌上放脏东西,他说凭什么我什么都拥有,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这个许风我知道,听学校领导说他的父母都是从乡下来的农民工,在一家工期很紧的工地上班,晚上加班到九点,平时根本没时间管他,除了给许风教学费以外从不给许风买什么东西。许风家境差,又养成了孤僻内向的性格,看见杰克有许多他没有的东西就产生妒忌甚至怨恨的心理。

  “我上次去的时候老师不是答应将他调到别的班吗?”

  杰克摇摇头说:“我和可可都很讨厌他,但也很怕他,他长得比我高大,总是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是那是我给可可的礼物,我气的走出座位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我要他赔我的画并向我和可可道歉!”

  天啦,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所有人包括老师都注视着我,我很害怕,却仍不放手,许风力气大一把就把我推开了,他冷冷地笑着,还把我的画笔踩了踩,一旁的可可又哭起来。”

  “老师呢,老师不处理吗?”

  杰克顿了顿,说:“我看到可可哭的那么伤心,我心里的难过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杰克让你受委屈了,如果学校不开除许风,我给你转学,怎么样?”

  杰克却摇着头,接下来他说的事又让我吃了一惊。

  “中午,我和可可一起吃饭。可可说她很担心我哪儿摔疼了,所以一直哭。我让可可放心,我哪儿都不疼,晚上回去我会给她再画一副画的。可可终于露出了笑脸,看到她的笑,我心里的委屈都消失了。”

  杰克讲的这件事始终没有离开可可,他很在意可可,而可可也很在乎他。天啦,杰克才二年级,他难道有了那种情愫吗?

  “可可吃完,我帮她收拾好餐具,然后我去上厕所让她先去教室。走进厕所,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留着长头发的叔叔,他拦在我的前面,他的一双手插在口袋里。”

  杰克又说:“叔叔的手慢慢从口袋里拿出来,他手里握着一品蓝色的液体,他告诉我这瓶液体能让一个人睡着很长时间都不会醒来。他问我想不想要。”

  当时,我的脑海里一下就出现了许风的脸孔。我想让他睡着,明天后天永远也别来学校,别出现在我和可可的面前。我立即拿着液体,叔叔笑了笑就走出了厕所。我看着液体,心里想着必须让许风喝下这瓶液体,好让他一直睡着。"

  我听得心惊肉跳,先不说那个神秘男人,如果他真的给的是让人醒不过来的药,不就是毒药吗?杰克年纪小不懂得毒药的含义,他真的给许风喝了吗?

  “杰克,快告诉我,你有没有给许风喝?”

  “哼,”杰克的语气阴冷起来,“那家伙没喝过可乐,我给他买了一瓶可乐他就乐呵呵地接受了,他根本没想到我在可乐里放了东西。”

  我惊出一身冷汗,此刻我都忘了杰克的眼疾,“那许风,怎么样了?”

  “下午上课,许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整整一下午,他都在睡觉。放学后,他被人叫醒回家了,不过他还会睡觉,直到永远也醒不过来。”

  杰克终于说完了,我看着一脸轻松的杰克,心里又疑又气,杰克一下子就变得陌生,似乎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我必须向学校确认,我不能保证杰克没有撒谎。

  我将车停在一处自助快餐店前,掏出手机准备拨号,杰克却开口说:“妈妈,我饿了,你能给我买几只鸡腿吗?”

  我下车给杰克买了一些食物,递给他,他一边吃一边问我:“妈妈,你怎么不问我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那你说。”我现在对于他的眼疾一点心思也没有。

  杰克咬了一口鸡腿,大嚼了几口,满嘴流油,他很享受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时,我发现我的铅笔不见了,一定是许风拿的,可他一直在睡觉,于是,可可把她的新铅笔借给了我,她还帮我削铅笔。”

  “可是,”杰克忽然紧张起来,“可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将削到桌上的铅笔灰吹到我的眼睛里,从那时起我眼睛就又疼又痒。”

  眼睛进了灰,洗洗不就好了吗,我觉得杰克没有说实话,就问他:“老师和同学们没有帮你洗吗?”

  “老师帮我洗了,可是到了下课,我的眼睛就变得好痒,放学后,我留下来写作业,眼睛开始又疼又痒,难受死了。”

  杰克这才彻底说完了,他抓起鸡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很快就将剩下的鸡腿啃的精光。看到杰克一副小馋猫的样子,我心里既欣慰又害怕,这一整天在杰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杰克的眼疾真的只是那些铅笔灰造成的吗?

  我对杰克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坐在车里别乱跑。”

  走进快餐店,我立即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嘟嘟几声,那边传来喂喂的声音。

  “班主任,我是杰克的妈妈,”我想了想说,“今天,杰克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吗?”

  “王小姐啊,杰克一整天都很乖啊,”班主任笑笑说,“除了下午放学闹出点意外。”

  看来他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直接说:“今天许风是不是撕了杰克的画,杰克的眼睛是不是进了铅笔灰?”

  “许风撕了杰克的画?这个应该没有吧,上次我就将许风调到别的班了,外班人是不让进的,除非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啊……”班主任思索着,又说:“噢对,今天没有绘画课,而杰克也没把铅笔灰弄到眼睛里。”

  杰克真的对我撒谎了,而且是一个编的细致的慌,如果不是事情严重,我还真的相信了他,毕竟他从来没对我撒过谎。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可可呢,就是和杰克坐一块的女孩?”

  “可可?”班主任顿了一下,诧异地说,“咱班里没有叫可可的啊,跟杰克坐一起的是个男孩,名叫张望,这名字有些滑稽……不过杰克不喜欢跟他坐,杰克现在是一个人坐。”

  杰克不但编造了一个故事,还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这让我既震惊又害怕。

  回到车里,杰克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去这么久。我不想立即戳穿他的谎言,他的眼疾倒是真的。

  最后一点路程,杰克在途中又哭了起来,他的眼睛又发疼了。来到医院,我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几位医生将杰克抱进去做全身检查。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得出诊断结果,可能是某种突发性病症。医生解释说突然性就意味着病症已经潜伏在体内很久了,时机一旦成熟就会爆发。

  “那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摇摇头表示目前还没有遇见过先例,不过他让我放心,杰克的病有可能会突然恢复,这是这种病的显着特征。

  果然,杰克的眼睛第二天就恢复正常,我没把他的病当回事,而是一直对他的那些谎言心有余悸。

  现在想起,杰克的眼疾跟妈妈说的很像,可是这跟那上面记载的怪疾有什么联系呢?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内,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交通拥堵,常佑的车堵在路中央。

  “常佑,我现在急着想知道答案,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常佑说着揉了揉他的眼睛,“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有也肯定会治好的,不用担心。”

  “你眼睛怎么了?”

  “进沙子了。”

  “不,你没有说实话。”我再次央求道,“常佑,你必须让我知道。”

  常佑想了想说:“其实我的眼睛之前也开始有些发痒,加上爸妈的话,我不得不相信上面所记录的令人惊异的事件。”

  “那你打算让我知道了?”

  常佑点点头,开始述说那件怪事。

  事情发生在古代的一处破落的小山村,我们的祖辈就住在那里,暂且称他们为老汉老太。

  那时候闹饥荒,许多人流离失所。老两口就在山上开了几亩庄稼地,并用山上砍伐的木头搭建了一座小木屋。老太日夜辛勤的耕耘使得一毛不拔的山地有了收获,老汉天天去山下河边捕鱼,又去山上的竹林砍些竹子编些竹椅竹凳什么的,再把这些拿到山下的集镇上卖。老汉老太都是勤快的庄稼人,家境从一开始的一贫如洗变成现在的富余。

  生活渐渐好了起来,老两口有了些积蓄,他们打算用这些积蓄到集镇上买个茶楼做点小生意。钱都被老太用布袋缝起来,藏在床底下,这山上也没个人家安全得很。

  然而就在下山的前一天,意外的事发生了。

  上午,老汉拿着渔具准备出门捕几条鲫鱼,最近这种鱼很吃香。刚出门就看见三个陌生人干巴巴地站在门口,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男人怀中抱着个黑色的木盒子,女人手牵着小男孩。三人衣服破烂,两个大人的衣服上都有一道血印子。小男孩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眼巴巴地看着老汉。

  老汉一看就明白了,这家子十有八九是逃荒过来的。

  “来,先进来喝口水。”老汉招呼他们进屋。

  老汉窑了三瓢水递给他们,大人并不喝,把水都给了小男孩。小男孩咕咕几大口将水倒入喉中,还喝呛了,连续咳了好几声。

  “别急,慢点喝。”老汉说。

  喝完水,男人把女人和小男孩拉到一旁,开口说:“谢谢大哥,你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永生难忘。”说罢三人就对老汉跪了下来。

  “别别,”老汉赶紧把他们扶起,搬来三个凳子让他们坐好,“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去拿点吃的东西,你们都饿了吧。”

  三人又连忙说了一阵谢谢。老汉注意到那个小男孩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老汉从厨房拿出几个馒头,分给他们他们。大人也不吃,而是把馒头给了男孩,男孩几口就吃完了馒头,可不见饱。老汉蹙着眉头,他想起中午吃剩下一根鸡腿,便拿出来递给男孩。男孩接过鸡腿,很快就将鸡腿啃的精光。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孩子饿了就想吃鸡腿,给您添麻烦了。”

  老汉笑道:“哪里,你们叫什么?都是逃荒的吗?”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我叫孙科,她是我的妻子叫冷洁,我们是从河对面的那座村子的。都是这饥荒闹的,家里的东西全都当了,储粮也早就吃尽了,连地里的草根树叶都扒的一颗不剩,那村子现在已经饿死人了,我怕再不走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孩子还小,他已经很久没吃一顿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冷洁满脸悲伤,小声啜泣起来,“我们死了倒一了百了,可是我放不下孩子,我不忍心看着他饿死!”

  老汉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小男孩,不知怎么,老汉始终觉得这小男孩的眼神很奇怪,好歹,他给了水和食物,还给了鸡腿,也不是坏人,怎么还这样瞪着自己?

  “哎,这年头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老汉敷衍着说,他又注意到男人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把怀里的黑箱子放下,都是逃难的,难道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孙科意识到老汉疑惑的眼光,解释说:“这里放着老祖宗的灵位,咱们逃难归逃难,但老祖宗可不能丢。”

  要是把他们扔在外面不管肯定会饿死,时下鱼市还不错,倒不如让他跟我去捕鱼,兴许能赚到些钱给他谋生,冷洁还能帮帮老太干干活,再说老太最爱孩子,她肯定会高兴的。老汉心里一琢磨着,说:“嗯,我有个主意,你们先在这住下。这几天行情还不错,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河里捕鱼,到集镇上兴许能卖几个钱,到时候你再谋别的出路,怎么样?”

  孙科一听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朝老汉又是一跪,“这真是太感谢大哥了,遇上这天底下像您这么好心的人,我孙科也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冷洁也拉着男孩一起跪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老汉受不了这番客套将他们扶起,这时候出外干活的老太回来了。老汉把老太拉倒一边解释了一番,当老太听到他们从集市附近的孙家村来的,老太心里起了一个咯噔。

  老太小声说:“留下他们,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当初咱们不也是穷得叮当响,他们都是逃荒的,不管他们肯定会饿死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老太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凑到老汉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村子里的人几乎全死光了,那边的人很晦气的!”

  “他们全家死里逃生,我们就更应该帮他们度过困难,”老汉劝着老太,“再说,救都救了,总不能把他们丢在外面饿死吧,行了,你听我的,让他们留下。”

  老太拗不过,又觉得老汉很有善心,便不再阻拦,和老汉一起将放柴草的杂货房收拾干净,给孙科一家住着。

  很快,老汉一家就跟孙科一家熟络了。老汉教孙科编渔具和捕鱼的技巧,老太就让冷洁帮她种地打下手,小石也渐渐适应了这里。

  原本平淡的生活到因为孙科一家的到来变得有趣起来,尤其是男孩,虽然有点不易亲近,但对一直苦于不能生育的老太来说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而她对孙科一家的偏见也消失不见了。

  可是对老汉来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东西,就是那个黑盒子,里面真的是祖宗灵位吗?

  这天上午,老汉和孙科一起下山抓鱼。

  带着渔具和竹篓来到河边,两人卷起裤脚,悄悄走进河里。河水又清又浅,草鱼和鲫鱼在水底游来游去,两人只要静静地给其致命一击就大功告成。

  孙科两只手拿着竹叉猛地朝水里一刺,一条鲜红的小臂粗的鲫鱼就乖乖浮出水面。不一会儿功夫,孙科的鱼篓就装了好几条鱼,相反老汉的竹篓里仍然空空荡荡。

  “你怎么不抓啊。”孙科问道。

  “呵呵,鱼都被你一个人抓了我抓什么啊。”老汉笑着,用有些挖苦的口气说,“你比我有力气,下手快,我抓不到鱼喽,”

  孙科挠挠头嘿嘿笑着,“这些鱼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就能在集镇上摆个地摊什么的。”

  老汉这才想起几天前他要买茶楼的事,也有点兴奋,说:“恩,人嘛有点追求有点事干,日子过得才舒坦!”

  抓完鱼,两人边聊边往集镇走去。

  老汉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孙科的那个黑盒子。当初没多考虑,后来一想就觉得不对,按理说灵位是长方形的,这个正方形盒子怎么也装不下,何况逃荒人家拿块布包着就行了,何必用这个看着有些古怪的盒子?况且,几天以来孙科一直没有将盒子打开,小石更是寸步不离地看着盒子,这让老汉更加疑惑。

  在家里,老汉不方便问,这回他要问清楚。“孙科,你那个灵位拿出来吧,老祖宗不能老闷在盒子里,得拿出来供着。”

  “不不不,”一提到盒子,孙科的语气就急了起来,“我还没有找到落脚处,不方便把灵位供奉在你家。”

  “这有啥,都是穷苦人家没啥可避讳的,你就把这当自己家。”老汉继续试探着。

  “还是不了,改明儿我就走了。”

  老汉也算个精明人,看孙科紧张的样子,心里更加确信这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灵位。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家传的什么宝贝?

  老汉想着,如果是家传之宝,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孙科,你是不是在逃荒之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

  孙科点点头,面色有些焦虑。

  “是不是还留了什么不舍得当的宝贝?”老汉觉得这么问有些过分了,但他是孙科全家的救命恩人,有理由知道。

  孙科不愿再说下去,他赶紧换了话题,“大哥,我要是能摆成地毯,到时候还得靠您借我点钱购点货,一旦赚了钱,我肯定加倍还您!”

  老汉微微点了几下头,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盒子。孙科这样遮遮掩掩更加重了老汉的好奇心。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集市,市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人到鱼市上准备卖鱼,老汉听到有人在聊孙家村,也就是孙科的村子。

  “那村子可不得了,全村都死光了,真是作孽哦!”

  “可惜啊,要是早点出去逃荒要个饭兴许还捡条命,可偏偏遇上个偏执顽固的村长,为了什么歪门邪说硬是不让大伙离开村子半步。”

  孙科听到这些话面色凝重,价也没讲就匆匆卖完鱼走了,老汉只好跟着一道走了。

  “所幸,你们逃了出来,不然也是个死。”回去的路上,老汉说道。

  “恩,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让它过去吧,新的生活总是要开始的。”孙科吐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新的生活,老汉又想到自己的茶楼,他喜欢喝茶又喜欢清静,到时候在二楼泡一壶茶,既做生意赚钱又能享受生活,想到这里老汉也紧紧跟上去。

  回到家里天已经麻麻黑,老太和冷洁已经准备好晚饭,几人围坐在一桌小桌子前准备开饭。小石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在饭桌前。

  老汉看着小石,他看自己的眼神仍然没变。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屋子里,在看着那个盒子。

  饭吃到一半,冷洁忽然停下匆匆返回屋里。老汉迟疑地看着她进屋,她像是弄什么东西,漆黑一片看不清,老太示意老汉继续吃。

  夜里,老汉老太躺在床上都睡不着,不但是对老汉来说,对老太来说这一天冷洁的举动也让她迷惑不解。

  “老头子,你说那个冷洁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太率先开口道。

  老汉嘘了一声,起身将门关紧,又关上灯,这才小声道:“你小声点,这孙科一家越来越古怪了。对了,晚饭时冷洁去屋里干什么?”

  “吃饭前她一直屋里,我偷看到她在屋里到处找地方藏盒子。”

  “这就对了,”老汉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一股脑把几天孙科的奇怪反应说了出来,“你说,这盒子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净瞎说,乡下穷汉哪有什么宝贝?”老太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没谱,今天冷洁的一举一动让她也很怀疑。

  “那可不一定,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说不定真是他们家祖传的什么宝贝,要是咱们得到它,别说小茶楼了,就是城里的酒楼也不是问题!”老头美滋滋地想着。

  “去去,你想什么呢,就算是,那也是人家的东西,不属于咱们!”老太呵斥道,“不过,我还有一种猜测,兴许那是一种宝贝,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值钱的宝贝。”

  “不是值钱的宝贝,那还是宝贝吗?”老汉讥笑道。

  “你先听我说。”老太顿了顿,把今天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上午,我带着冷洁去地里干活,路上冷洁一直焦虑不安,我问她她又不肯说,我想到那个盒子,这些天她都是盒子不离身的。

  她说那里装着的是祖宗的灵位,仔细一想就明白,灵位怎么可能装在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

  “怎么了,是不是担心那个盒子?”我问道。

  冷洁看着我,那种眼神很显然暗示我说对了。“没关系,这山上没啥人,盒子放在屋里很安全,更何况还有小石看着呢。”

  冷洁仍然心事重重,我看她这样也无心干活,就说:“既然不放心,你就先回去,我一个人去地里。”

  “那怎么行,我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冷洁愧疚地说。

  “那就好,别再想了,咱两走快点。”

  冷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一脸担心,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算是什么宝贝也不能天天搂着它睡觉吧。

  来到地里,我让她给我播种子,我挖坑。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的坑放得多有的少,还洒了不少,我看着心里又急又气直接开口说:“冷洁,你今天是怎么了,种子很少不能浪费。”

  “我我我……”冷洁支支吾吾地说,捡起地上洒落的种子。

  我索性放下锄具,走到她身旁气冲冲地对她说:“你跟我说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冷洁一双眼睛瞪着我,那样子像是我要抢了她的盒子一样,我可没见过她那种眼神,便换了语气说:“你前几天不还好好地吗,怎么进这么担心盒子了?”

  “我,”冷洁欲言又止,沉默半天,她终于说了一句,“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件事说出来恐怕不会有人信,而且那盒子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奇怪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逃荒至此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个盒子,说明了这盒子对他们的重要性。如果说是什么家传之宝怕坏人起歹心,这不奇怪,说什么秘密就显得很奇特了。

  “什么秘密?”我不假思索地问。

  冷洁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样子是在警告我,刚才她都说了不能告诉外人。

  “好吧,我不问,但你今天的状态很差,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活我一个人干。”我只能这样说。

  冷洁没有拒绝我的建议,放下种子返身离去。我看着一路小跑的身影,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这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肯定是什么宝贝,信不过咱们哪!不过也不怪,换谁带着这个贵重的宝贝都是提心吊胆的。”老汉听完老太的叙述,猜测道。

  “我倒是认为她说的是真的,这盒子肯定有蹊跷。”

  老汉一双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蹊不蹊跷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宝贝呢?”老太试探地说。

  “不管是什么都放回去,”老汉笑嘻嘻地说,“咱都是有良心的人,别人的东西可不敢拿。”

  老太嗤笑了一句睡下了,老汉也闭上眼睛,可他的心可睡不着。

  他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把盒子弄到手。

  对于老汉来说,日子虽然清闲自在,可他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那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宝贝?也许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家传古董,或者金块,又或者藏宝图什么的,总之很值钱。如果得到,别说小茶楼,就是到大城市买间大饭馆当老板都不是问题!

  老汉每天都在惦记那个盒子,他决定要去把盒子拿来。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孙科一家简直视盒子如至宝,一点也不离开盒子半步,这更加重了老汉要偷盒子的决心。

  这天上午,孙科冷洁和老太都出去干活,家里只剩下老汉和小石,现在是个好机会。

  走进孙科的房间,老汉看到小石一个人蹲在地上用树棍挖着地上的泥土。

  “小石啊,我这有个很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老汉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玩意儿在小石面前晃了两下。

  小石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拿起玩意走出屋子。等小石出门后,老汉赶紧四处找了起来。

  还真奇怪,屋子里只有一张几块木板拼的床,根本没有别的东西,也没藏东西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那个盒子。

  老汉每天都盯着他们,盒子不可能被带出去的,难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伫立良久,老汉的目光缓缓落到地上,他看到了那根树棍,树棍旁边还有一些刨碎的泥土。家里的地面都是松软的泥土,老汉一下就明白了。

  没几下,老汉就用树棍将那块地面刨开一个坑,果然里面埋着那只盒子。

  看到盒子,老汉变得面红耳赤,心砰砰乱跳,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对财宝的急切渴望。

  老汉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盒子捧出来,然后放到面前,他又把盒子上的泥土弄干净,一只黑色檀木做的正方形木盒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老汉不急于打开盒子,而是端起来试了试重量,很轻,不像是放了很多金银财宝,老汉的心一下子凉了一大截。他又摇了摇,一点声响也没有,那样子就像里面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一张银票,一张藏宝图什么的,老汉在心里盘算着。他伸手缓缓接近盒盖,不知为什么,心跳更加快了。

  不管是什么,先睹为快,老汉鼓起勇气,手指碰到盒盖刚要揭开就听到身后一个稚嫩的童声。

  “你是在打开盒子吗?”小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老汉。

  老汉吓得手一抖将盒子摔在地上。“我我,我看你刚才往地里埋什么东西,我就想看看是什么。”老汉尴尬地笑着说,让一个孩子看到自己偷东西可不是件好事。

  “你看到里面东西了吗?”小石仍然平静地问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老汉偷挖出盒子的事。

  老汉将盒子捡起递给小石,“这是你们家的东西,我就是好奇,要是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不看就是了。”

  “就是说你还没看?”小石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没来得及看。”

  “没看就好。”小石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抱着盒子走到门外。

  真该死,老汉在心里责备自己,就差一点了。他们肯定察觉了,下次再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晚上吃过饭,孙科向老汉告别:

  “大哥,大姐,这些天算是打搅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孙家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决定搬出去,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汉急了,他知道肯定是因为上午的事,怕自己再打盒子的主意。老汉挽留道:“这有啥麻烦,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你住店也要花钱,就住在这里吧,大家一起才热闹嘛。”

  “不不,我们明天立刻就走。”孙科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老汉没法再挽留,不过,他还有机会,那就是今晚。

  三更半夜,老太已经睡熟了,老汉还睁着眼睛,他没跟老太说今晚要去偷盒子。老汉起身蹑手蹑脚走到货房门前,正准备悄悄进去,一阵小声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嘘,你小声点,别弄那么大动静,小心被他们听见。”是孙科的声音,像是在密谋什么,老汉觉得事有蹊跷,继续凝神听着。

  “这三更半夜的,他们肯定睡下了,我早就摸清他们的起居规律了。”冷洁很肯定地回答着。

  “呵呵,咱们这演技真是越来越高了,你看那个老头子听我们要走,恨不得立刻想知道盒子的秘密。”孙科顿了顿又说,“等到那个老头按耐不住自己来打开盒子咱就有钱了。”

  “嘿,你别说,这老两口不像咱两之前遇见的那几家,那些人很快就觊觎这个盒子,想得到盒子却又遮遮掩掩,可没几天就忍不住了,这家老两口心地倒还真的不错,供我们吃喝,还真没打盒子的主意。”

  “谁说没有?那个老头早就蠢蠢欲动了,只不过身旁有个老太,他不方便下手。”孙科反驳道,“再说,要是不打这盒子的主意,咱两喝西北风去?这招干净利落,成功之后咱就带着他们藏在床底下的钱溜之大吉,谁也不会想到咱们头上。”

  “我也看出来了,那个老头子财迷心窍的很,”冷洁回道,“只要那老头一打开盒子,盒子里的毒烟会让他片刻之间归西。”

  “当然,盒子的那张藏宝图也不能弄丢了。”

  “那是当然,我就喜欢用这样的方法,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贪欲而死的,怪不得我们,呵呵。”

  孙科和冷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虽然声音很小,躲在门外的老汉却听得清清楚楚。老汉气的青筋爆出,恨不得立即进去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将他们送官,可是老汉忍住了,他要想个更解气的办法。

  回屋之后,老汉把听到的一切都向老太说了,老太一脸恐惧,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老婆子,这家子是歹人,是专门欺诈向我们这种穷苦人,你要是放他们走,以后还有更多的受害者!”老汉义正言辞地说。

  “那你怎么做?”

  “杀了他们!”老汉紧握着老太的双肩,凑到老太的耳边小声地把计划说了一遍。

  老太知道老汉决定了她是无法更改的。不管怎么说,到哪都能跟着老汉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早上,老汉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孙科,开口问道:“孙科,你缺钱吗?”

  “缺啊,都穷的叮当响呢。”孙科笑着说。

  “那么为了钱,你会什么事都干么?”

  “那当然,只要有钱日子就好过了,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逃荒了。”孙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都收拾好了,等会就走了,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别急啊,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我已经叫老太把鸡杀了,小石也好久没吃到鸡腿了吧!”

  孙科把东西放下,“那好吧。”

  一整个上午,老汉都在磨刀,他要把这把刀磨的锋利无比,一刀就能见血最好。老汉生平最见不得忘恩负义的人,像孙科这种人面兽心,心狠手辣的人,老汉没有任何留情的理由,这动乱年代,死个人就跟死个蚂蚁一样,要知道老汉年轻时杀过猪,当过刽子手。

  当然,老汉更在意的是那张藏宝图。

  老汉昨晚就盘算好了,解决掉孙科一家就去找宝藏,然后再到大城市里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老太不愿见到这种杀人场面,早早躲在屋中不出来。

  中午吃饭,老汉准备了不少好菜。孙科和冷洁从屋里走出来,坐在桌子前。

  “大家都吃饱点,吃饱点好上路嘛!”老汉一语双关地说。“小石呢,他怎么还不出来吃?”

  “他肚子有点疼,等会我给他送点。”孙科解释道。

  无所谓,老汉心想,等解决掉他们,再去做掉那个小孩。

  孙科一家都默默地吃饭,谁都没有说话。饭没吃到一半,孙科一家就全都倒在了桌子上。所有的菜里都放了迷药,足以让人昏睡一整天。

  老汉臂力很大,从旁边拿起刀,操起一刀狠狠地刺进孙科的胸腔,接着又是一刀刺进了冷洁的胸腔,两股血分别从两人肚子上的伤口上流了出来。

  一股久违的爽快感涌上心头,老汉看着一动不动的孙科和冷洁,嘴里恨恨地念叨着,你们这帮混蛋,杀你们不还跟踩死只蚂蚁一样!

  然而,老汉又驻足迟疑了起来,刀刺下去,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嘴巴也没有溢出血,伤口里也是流出很少的血。

  难道是药劲太大了?不可能,老汉见过无数杀人的场面,无论他是在睡觉还是昏迷,致命的一刀总会让他们苏醒,当然紧接着就是死亡。而且他们流的血也不符合一个刚死之人所流的血。

  “好了吗?”老太走了出来,在门口小声说。

  “好了,都收拾掉了。”老汉答着,现在想不了那么多,找到那个盒子要紧。他赶紧走进孙科的屋子,在床上找到了盒子。

  抱起盒子,老汉心急火燎地几步跑到堂屋。他双手伸到盒盖前,迫不及待想打开盒子一睹为快,可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眼神。

  那是小石的眼神,从进门那天开始,小石就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尤其是那天偷盒子被发现时的那种眼神,让老汉心里埋下了阴影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把他也做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小石一家没出过屋子,可他的屋子里根本没人。老汉沉思半晌,想起那天小石埋盒子的事,小石只有一处藏身之地。

  走进屋子,老汉很快就发现了墙角的一处地面有被刨过的痕迹,老汉找来工具挖了起来。很快就挖到一层隔板,老汉掀开隔板,看到一副弱小的身影,正是小石,他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仍然用平静的眼光看着老汉。

  老汉恨透了这种眼神。

  “小石,快出来,你跑不掉了!”老汉一边呵斥一边用手拽住小石的两只胳膊,将他拽起。

  老汉抱紧盒子,朝小石吼着:“我跟你说,你父母是坏蛋,你也是!”

  小石看着他怀里的盒子,对死亡似乎没有任何恐惧。“你不打开看看吗?”

  老汉看看盒子,怒道:“你这个小杂种,你想害我!”

  不等小石回话,老汉猛地一刀刺进了小石的胸腔,一股浓浓的鲜血喷薄而出。一股血溅到了老汉的眼睛里。

  老汉疯狂地揉搓着眼睛,想把血弄干净,却越擦越多,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一片。

  他狠狠瞪着眼睛,怒视这小石,并用手不断搅动刀柄,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大笑。“你这小混蛋!”

  小石倒了下去,老汉用舌头舔了舔寒刃上的鲜血,瞪着阴狠的血眼,举着滴血的刀,像是一头嗜血的野狼。

  一旁的老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她无法阻止老汉再次变得这么凶残。原本以为老汉已经变了,没想到他还是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种本性,嗜血如命。

  那时候,他是镇上衙门里的刽子手,专斩死囚。

  虽说刽子手是执行法令,不能有丝毫留情,可老汉不但不留情而且狠毒,他喜欢在自己的刀上洒些盐水,慢慢用力,等到刀子砍到肉里,盐水也渗进血肉里,犯人常常会在死前发出凄惨的尖叫。别的刽子手都是视这行折寿,而他却不同,他在斩首前后吃大鱼大肉,还把拾取斩首犯人的血喝掉。他享受这种没有后果的变态的杀人快感。

  斩完死囚,他总会舔完刀刃上的血,对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个更美味。

  天不怕地不怕,健壮如牛的老汉终于做了一次噩梦,梦见被他砍掉的头颅睁开了眼,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含着的不是愤恨为什么要杀他,也不是恶毒的诅咒,那种平淡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朋友,一个亲人,在看他最后一眼,或者说一直就那么看着他。

  之后每次行刑,老汉都很害怕,害怕被砍掉的头颅会睁开眼睛,看着他。

  老汉变得畏缩,加上老太的劝说,他不再当刽子手,没想到他又谋了份杀猪的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他经常一天要杀好几头猪,到了晚上,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全身都是血红的一片。

  他继续着自己的杀戮,只不过将人换成了猪。

  老太让算命的给老汉算了一命,他说老汉上辈是善良之人,却被心存歹心之人加害致死。这辈,老汉胸腔中的复仇火焰迷失了他的双眼。一旦碰见鲜血,老汉就会恢复嗜血本性。

  老太苦口婆心让老汉干了别的活,十几年来,老汉靠着惊人的臂力做了不少与杀无关的活,身体上的那种戾气也消失了不少。

  独居在这野山上也是为了让老汉远离杀戮,平淡的日子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原本以为老汉已经恢复了,可还是一切又回到过去。

  这三十年来,老太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老汉又恢复那种凶残本性,她更害怕有一天他的屠刀会伸向自己。在鲜血点燃胸中复仇火焰的那一刻,他是没有任何理智和情感的,他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而更让老太痛苦的是,他不会记得自己犯下的错,对他来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不,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老太心里一想,至少他忘记了那个盒子,和一件事,正是那件事让他由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残忍的刽子手。如果老汉记起了那件事,那么他也许会继续回到过去,去不顾一切寻找答案。

  不过,盒子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当天,老汉老太带着盒子奔逃到别的地方。在路上,老汉用水反复洗眼睛,他想洗掉眼睛里的血,却怎么也洗不掉。

  寻找到新的住处后,老汉老太安顿下来。

  几天过后,老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看不到一丝眼白。而在镜子里,老汉时常会看见小石的脸,在他的眼睛里。

  那似乎是一张嘲笑的脸,尤其是他那平静的眼神。

  老汉常常半夜作噩梦,梦到曾死在他倒下的亡魂来找他算账,久而久之老汉的身体变得萎靡,日渐消瘦。

  一切都是盒子搞得鬼,老太要毁了它。

  令他们奇怪的是,就在老两口要绝望时,老太怀孕了,她怀了一个男孩,老汉老太欣喜若狂。

  然而,孩子一出生,老汉就在孩子的瞳孔中看到一丝血色。

  而他的脸是那么熟悉。

  常佑停了下来,看了看前面的道路,交通已经疏散了。“上面记叙的就是这件事。”

  我还沉浸在故事最后的情节之中,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盒子呢,老汉没有打开盒子看看吗?”这个问题一直回荡在我的心中。

  常佑没有表情地看着前面,不时揉了揉眼睛。“盒子没有再写了,这件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孙科一家行为虽然可疑,却并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我并不相信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毒烟,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财宝。正如老太所说,老汉并不记得盒子,而现在又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这说明盒子大有来历,里面装着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有可能还与老汉的嗜血本性有关。

  还有孙科冷洁刚刚被杀之后的反应,以及小石一贯的那种眼神,我觉得盒子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可常佑并不关心盒子,他说:“小石是无辜的,老汉不该下狠心杀了小石。可是那晚,杀戮迷惑了老汉的双眼,老汉看到的只是邪恶的一面,他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恩,”我微微点头,陷入沉思,“孩子是无辜的,老汉不该杀死小石。”

  “老汉把他们一家当成了死囚,”常佑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他太怀恋鲜血的味道了。”

  常佑像是完全融入了故事之中,我便问他一个关键问题:“小石的血溅到了老汉的眼里永远洗不掉,这是不是说明常家的红眼怪病来自小石的诅咒?”

  常佑怔了一下,没有反驳,而是默然。“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车子缓缓开动,黄昏的凉风透过车窗徐徐吹来,我焦躁的心有了一些惬意。

  回到家,杰克兴冲冲地跑进他的房间,一整天他都没碰他的那些游戏机和玩具,可把他馋坏了。常佑脱下外套洗了把脸就走进厨房,“你今天累了,先休息休息,我去做饭。”

  身为资产过亿的常氏集团的最年轻懂事,常佑在下属面前果敢威严,做事有魄力。无论工作多么烦躁,常佑从不把公司的一套带回家,一进门他就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满脸笑容,还经常给我和杰克买一些贴心的小礼物。

  另外,他还有着一手漂亮的厨艺。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完美的让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男人。

  有时候,我都觉得嫁给常佑只是我的幻想,而不是现实。

  杰克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他聪明懂事,给我和常佑带来了太多的快乐。

  可是偏偏只是短短的几天,这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躺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心里笼罩的乌云久久不散。

  不久,厨房里传来常佑的说话声:“小欣,别胡思乱想了,明后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行到国外去,肯定能治好,你就放心好了。”

  我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担心。如果他不在乎,为什么三番五次让我放心?况且,如果真的是一种诅咒,医治会有效果吗?

  还有杰克,常佑还不知道杰克先前也似乎产生了这种病症。

  好在,杰克说谎的那件事,我心里也有了谱。

  杰克的房门没有关,我伸头从门缝里看着杰克,他此时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做什么事,那样子不像是玩什么东西。

  我走进房间,悄悄靠近床边,我看到他在画画,画的是一个小女孩,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杰克口中的可可了。

  “在画谁呢?”我假装问道。

  杰克不慌不忙地把画笔放下,翻过身对我说:“可可呀,那天给她画的不好,她又让我重新画一张,她喜欢我画的画。”

  “她怎么老是让你帮她画?”

  “因为她说她怕我会忘记她的脸。”杰克说完又回过头继续画起来,过了一会他又回头对我说:“可可很孤单,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徘徊着。她希望我能成为她的朋友甚至亲人,所以我也要画画给她当礼物。”

  我摸摸他的头并没有阻止他,我不能告诉他可可是他幻想出来的人。当然,这个幻想出来的小女孩也说明了杰克心里的孤单和寂寞。

  上次为了杰克的事我专门上网查了这方面的资料,发现儿童内心受挫,心理受到伤害或者感觉到孤单的话,就很可能产生臆想,凭空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和她聊玩耍等等。这种情况属于一种心理疾病,只要做深入治疗就会康复。我联系了几个在儿童心理方面有研究的心理医生,他们都表示杰克目前正处于一种幻想状态,做一些心理辅导就会让杰克不再臆想,恢复正常,并不需要过多担心。

  可是,让我奇怪是杰克一直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难道是那个许风对杰克的心里造成了很大压力?

  “开饭喽!”就在我沉思不解时,常佑吆喝了一声。

  我抱起杰克,走进客厅,满满一桌子的菜,常佑坐在桌子上对我笑着。

  “快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我夹了一点水煮鱼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一番,那种微辣而爽口的味道只有高档饭店里的大厨才能做得出来。我又尝了其他几道菜,味道都很棒。

  我不惜赞美之词,好好赞扬了常佑一番,并问他为什么做得这么好。

  “哪里啊,”常佑得意地翘起嘴唇,“我最近拜了一位名厨为师,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呵呵,这下我有口福了。”

  杰克可不管了,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好菜都夹了个遍,然后都塞进嘴巴,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慢点吃,别噎着。”我拍着杰克的后背。

  吃了一半,常佑的眼睛忽然疼起来,他放下筷子用手捂住眼睛。

  “怎么了,眼睛疼了?”

  常佑点点头,“还有点痒,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

  常佑的眼病越来越严重了,我心里开始担忧起来。“要不,我去打电话给张医生?”

  “别了,要不是老爸老妈的一番话,这点小事我才不放心上了。”常佑满不在乎地说,“明天去医院检查。”

  常佑说着用手揉着两只眼睛,过了一会,他放下了手,眼睛周围变得一片青红。

  他的两只眼睛里分明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红丝,像树叶的纹理,这种状况简直跟杰克一模一样。

  “不行,明天我们得去大医院,再不行的话咱们就预订机票,到国外去。”我担心地说。

  “瞧你,我就说说嘛,我明天去检查,没事的。”常佑捂着眼睛走进厨房,他用清水冲了冲眼睛。

  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又看看一旁不知所以的杰克,我心里七上八下。

  这天半夜,我做了个一个噩梦,梦见常佑的两只眼睛最终血红一片,而他也恢复了当年老汉的那股杀戮本性,手拿滴血寒刃,想杀我和杰克。

  我一直在逃,却绊倒在地,最终被他从背后刺穿了胸膛。

  我吓醒之后实在睡不下去,身旁的常佑倒是睡得很死。妈妈故意不说当年爸爸是怎么伤害她的,这份伤害如今却快要转移到我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常佑的眼病一定得治好。

  还有杰克,我要挽救他们,挽救这个家。

  第二天上午,常佑去医院看眼病,我则带杰克去预约好的心理医生那里。

  走在半路,杰克忽然对我说:“妈妈,可可在前面,我先去跟她打个招呼吧。”

  听到这话,我立即向前看去,前面的确有一个跟杰克一般大的小女孩在走着,难道可可真有其人?我正纳闷之际,杰克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

  我好奇万分地注视着杰克,心里开始推翻之前所有的结论。然而,杰克并没有走到那个小女孩身旁,而是停在了一棵树前。他站着正对着树,开口说:“今天妈妈要带我去医院,不能陪你玩了,我下午回来再去找你。”

  杰克顿了一会,像是回话,说道:“嗯,我会小心的,要是许风再欺负你,我会帮你教训他的,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等接口说完,我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走吧。”

  “妈妈,你还没跟可可打招呼呢,这样没有礼貌。”杰克甩开我的手,鼓起小嘴。

  我只能尴尬地对着树说了声你好,然后拉着杰克加快脚步。几分钟过后,我来到了张医生的心理诊所。

  张医生的诊所是一间布置精致的昏暗幽静的小客厅,置身其中让人有一种昏昏入睡感。

  “大人请坐。”张医生指着门边靠墙的一张长椅,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放松地躺在一张沙发椅上,“杰克,你过来试试这张沙发椅怎么样。”

  “听叔叔的话,快过去试试。”

  杰克很听话地走过去,躺在了沙发上。

  在电话里,张医生了解了杰克的所有症状,他已经准备好了治疗方案,并且已经开始治疗了。我倒了一杯水坐在靠墙的一张长椅上,看着他和杰克。

  “杰克,你现在放松下来,等会我去找可可来陪你玩怎么样?”

  “嗯。”听到可可两个字,杰克原先紧绷的脸立即放松下来。“叔叔,你不要骗我,我现在又想见到她了。”

  “怎么会呢,”张医生笑了笑,对杰克说:“对了,你和可可在一起都玩些什么呢?”

  “可可喜欢画画,我就陪她画画,她一直让我画她,她也喜欢看我画画。除了这个,可可最喜欢的就是让我陪着她,她一刻也不想离开我,我也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张医生皱起眉头,用笔在本子上记了一下。“那,你和可可是怎么认识的呢?”

  杰克想了想,说:“有一次中午吃饭,我闹肚子呆在教室没有出去,不久她就站在了门口。她看上去很狼狈,表情很难过,表情很悲伤。我问她是哪个班的,发生了什么,她说她迷路了,她回不了家,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只能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徘徊。”

  张医生咽了一口唾沫,用笔记了下来。

  “她跟我说了她的名字,她还希望我能做她的朋友,我当然答应了她。我讨厌跟张望坐,让老师调走了他,因此我就和可可坐在一起。”

  张医生一边记着一边看着我。

  “我和她聊得开,还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说她以前的梦想是当个画家,但她忘了该怎么画画了,她让我帮她画。”

  杰克的话没有丝毫破绽,这却更让我担心,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那个可可不就是……我不敢想象。不,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张医生会弄明白一切的。

  “你和可可坐在一起,老师和同学们支持吗?”

  “他们都看不见可可的,可可说她会隐身术,不会被被人看见。”

  张医生放下笔记,走过来对我说:“杰克的病根有些深,我得试着给他催眠,儿童的心理潜意识自我保护能力弱,只要我催眠了他,就会知道他心底的秘密了。不过,这可能触及他的隐私,您同意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张医生的催眠其实早就开始了,沙发和幽暗的空间,不几分钟,杰克就沉沉睡去。张医生开始问杰克之前问过的问题。

  我焦急地一边看表一边看张医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杰克的回答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张医生连连摇头,一个被催眠的孩子是不可能说假话的。

  “说实话,我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病人,”临走时,张医生翻着笔记,面露苦色,“杰克或许是幻觉太过严重,看见了一些不存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以致他的回答前后没有任何矛盾。”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杰克真的看到了可可?”

  张医生没有说话。

  带杰克回家,我心里郁闷极了,而更让我感到糟糕的是常佑的眼病。

  问起病情,常佑总是敷敷衍衍,最后才说了句:“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做做医疗,除去眼睛里的红丝就好了。”

  常佑带回了几瓶药,说是医生开的,吃几天保管好,可他把药丢下就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沙发上。

  他脸色很差,整个人神不守色的,没坐一会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把眼睛对着水狠狠地冲着。洗完之后又回到沙发上坐着,可坐不久又会去洗,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直重复着这个流程。

  我走进厨房,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用清水冲着眼睛,我知道这样做是毫无用处的。“常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常佑停了下来。

  “常佑,你到底怎么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关掉水龙头,双手揉搓着眼睛。继而,他抬起头,用生硬的语气说:“办法?你有什么办法?我去了十几家医院,他们都说这个病没见过。”

  “你的眼睛……”我惊讶地看着常佑,“你的眼睛里的血丝已经连成片了。”

  常佑没有回答,而是拧开水龙头继续冲洗。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做过饭,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我又联系了几个眼科医生,可他们仍然对这种病闻所未闻。如果抱最坏的打算就是眼球移植手术,不过风险很大,可能导致永久失明。

  常佑不愿尝试,就算眼疾恶化也能看到东西,而一旦失明就永远不能恢复了。

  在常佑的反对和我的担忧中,他的眼疾恶化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没几天功夫,眼白已经红了一大块。

  每天,他都不停的用清水冲洗自己的眼睛,可眼中的血丝却一天比一天多,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坏,连杰克的家长会他也不去。

  他甚至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有意加重了。

  常佑的病在恶化,而杰克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一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杰克在房间里写作业,可是不久我就听到杰克房间里传来对话声。我心头一紧,难道是那个可可?我调小电视音量,小心翼翼地听着。

  “可可,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杰克说。

  “我想看看你,顺便看看你的画完成的怎么样了。”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抑制住惊诧继续听着。

  “是这样啊,可是你也不能不打声招呼啊,告诉你,”杰克放低了声音,说:“妈妈好像不喜欢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看到你,而且那个许风又来欺负我了,他竟然到我家来了。”

  “哼,那个坏蛋,我明天帮你教训他!”

  听到这里,我实在无法再平静下去了。我十二分肯定杰克房间里没有旁人,而且我的家也不是随随便便陌生人能进来的,更何况还是在晚上。

  我猛地推开门,看见杰克一个人坐在床上疑惑地看着我。

  “杰克,可可呢?”

  杰克指指门,“你进来的时候,她就走了。”

  我平心静气地坐了下来,仔细一想,要知道可可的真实身份其实很容易,杰克之前也说过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那间小学的资料,在一个人气很低的论坛里,我发现了关于学校的一条信息:十年前,该小学的一个班级里一个小女孩自杀身亡,据说她的灵魂一直漂泊在那间教室里。

  可可就是那个在教室自杀的小女孩。

十一

  每天早上起来,常佑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希望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是,一切都似乎注定了,他眼睛里全是一片片血红。

  常佑这个样子无法再出门,只能整天呆在家里。什么奇门偏方都试过了,却没有丝毫效果。那红丝就像雨后春笋,在他的眼睛里疯狂生长着。

  常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发火。他经常用手抓着眼皮,直到把眼皮抓的血迹斑斑,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

  自从他的眼病恶化,他变得就像一条受惊的野兽,在家里横冲直撞,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有一次,晚上吃饭,原本平静的餐桌突然被掀翻,常佑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两只红眼,嘴里说着脏话,又拿起玻璃瓶朝我身体猛砸……

  那一次我受了很重的伤,去医院,医生很明显地看出我是受了家庭暴力,他还劝我求助法律。我忍下苦涩的泪水,真实的情况他如何知道?

  每天早上出去,我尽量在面呆的久一点,我不敢再回到这个家。看着一点点蜕变的常佑,我的心就像跌进了万丈深渊,苦痛没有尽头。

  不行,我不能放弃常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一点,我想好了,带常佑去医院强制做眼球移植手术,不管他同不同意。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常佑也没有反对。

  手术很成功,两个血红的眼珠子都被摘了下来,医生暂时替常佑安上了两个假眼珠。

  血眼没有了,诅咒也会消除了,我和常佑以为事情就会结束,可没想到诅咒并没有消除。几天后,当常佑眼睛上的绷带揭开,他的那对假眼珠子上竟然也有了一丝血红!

  我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血红正是来自小石的血,已经在他的眼眶中生根了!

  我想起那天在车上,常佑不以为然地说眼疾能治好,其实他可能早就知道医疗根本没有效果。现在,爸妈的担心和我心中的忧虑已经变成现实,常佑是逃脱不了常家的家族宿命。

  “你一定要比别的丈夫能给她的妻子和孩子多余十倍的东西。”我想起爸爸的这句话,也许他也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希望在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之前坐下弥补吧。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常佑说的那件事。老太让老汉过着平静的生活,这种生活能消除他内心的戾气,我何不也试一下?

  我雇人在郊外一处偏僻的郊外盖了一座小平房,只添置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带着常佑和杰克一起搬过去。

  几个星期过去了,常佑的性情明显温顺许多,不再乱发脾气,眼睛里的红丝也渐渐减少,我高兴万分,以为噩梦终于要过去了。然而,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彻底爆发前的回光返照。

  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惊醒之后看到常佑正趴在我的身上,恶狠狠地瞪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我看到了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发出让人战栗的凶光!

  常佑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孔,像是一只发狂的魔鬼,他用一只手扇着我的耳光,一边发出狂笑。我一点也喘不上气来,身上的力气也全都消失了,就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杰克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妈妈,他才松开手,朝杰克追去。

  我咳了好几声,瘫在床上,可我来不及喘气就赶紧去找杰克。

  我跑到杰克的房间,看到常佑站在衣柜前,背对着我,杰克正在他的怀里挣扎。

  他用手狠狠掐着杰克的脖子,我看到他的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杰克的脖子已经渗出了血,而他的脸已经变得一片青紫,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的!

  我毫不犹豫地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刀向他捅去,他回过头露出痛苦而凶狠的表情,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拽到在地,又用脚狠狠地踢着我。

  我感到疼痛难忍,一点一点向前爬。

  常佑一只手拔出背后的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他停在我面前,朝我露出得意的冷笑。

  杰克还在他手上,我不能就这样等死。就在他放松警惕时,我绕到他的身后,用手搅着他的伤口,我听到他痛苦的大叫声。他丢下了刀和杰克,跪在地上。

  我赶紧捡起刀猛地捅进他的肚子,我用力搅动着刀子,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汩汩而流,他不停地抽搐。

  我放下刀,把杰克抱起来,他奄奄一息地闭着眼睛。

  “杰克,快醒醒,快醒醒!”我使劲摇着他的身体。

  杰克一点反应也没有,鼻息变得十分微弱。我害怕的哭着,又是摇晃他,又是给他做人工呼吸,又是大声叫他,什么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终于杰克咳出了一声,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开心地擦去眼泪,紧紧搂住杰克。

  就在我庆祝杰克活下来的时候,背后站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常佑并没有死!

  他的脸更加可怖了,嘴角流着血,背后的伤口也一直流着血,他一边用手擦去嘴角流出的血,一边朝我和杰克走来。我握紧了手中的刀走过去猛地再次捅进他的肚子,一刀两刀三刀……

  我不知捅了多少刀,血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

  丢下刀,我浑身抽搐着,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常佑,我冷冷地笑了,他终于死了。

  我紧紧抱起杰克,跪在地上,泪水涌出眼眶。半分钟过后,我很慌张,找来工具在屋里挖了一个坑,将常佑的尸体埋下。

  我紧紧抱着杰克,在痛苦和恐惧中等待着天亮。

  第二天终于在我的苦苦煎熬下到来了,然而,一整天都没有通往市里的车子。没办法,我只能跟常佑的尸体再呆一夜。

  一整晚,我都听到一个声音,是那种用手捶地板的声音,声源很近,仿佛就在耳边。我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来自地板下,来自埋常佑的那块地板下。

  一整夜我都没有睡着,那个声音像是无法挥去的梦魇一般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终于,在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市里的车子。

  回到家里的第一晚,我仍然听到了来自地下的捶墙声,我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那声音总在一个午夜十二点准时响起,断断续续,低沉有力,像是一种莫名的哭诉。

  它阴魂不散地从小屋跟我来到家里。

  常佑的幽灵像噩梦一般进入我的生活,他一定是跟着我来了,他一定没有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变成一只要杀我们的恶魔,而如今你死了却还要来找我?

十二

  王欣向我口述的整件事,我终于全都记在了我的本子上。

  我合上笔记,心中长吁一口气,许多之前的谜题变得清晰。我理清思绪,总结出三条思路。

  第一,关于那个诅咒,魔盒到底从何而来,又去了哪儿?老汉老太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关于常佑,以我分析,纠缠王欣的恐怖声音只不过是王欣的幻听,但常佑是否真的死了,我并不知道,而且,我总觉得王欣隐瞒了什么。

  第三,关于杰克,他身上的问题太多,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外国名字。的确,正如王欣所说,一切还得从杰克开始。

  不过当务之急是履行约定,去那座小屋,帮助王欣走出困境。

  第二天晚上,我跟随王欣来到小屋。我让他躺在杰克的床上,而我则坐在她的身旁,凝神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时间慢慢流逝,墙上的时钟敲响了十二点,那个捶地板的声音果然如期而至。

  王欣从床上坐起,她紧紧抓着被子。我听着声音,声音由小变大,之前像是在轻敲,现在变成了重击。声音来自地下,有人在地下捶地板。

  我拿出夜视灯,紧紧盯着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板,忽然,地板砖有了松动,动静越来越大,好几块地板接连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地下钻出来。

  王欣吓得立在一旁浑身颤抖。

  真的会是常佑吗?我屏住了呼吸。

  地板的动静越来越大,随后,地板一点一点碎裂,一个黑暗的小口子终于出现了,接下来,一个意料之中的黑影爬了出来。没错,他就是常佑,他的身上还有明显的刀伤。

  “快杀了他,他不是人,他变成了魔鬼!”王欣声嘶力竭着。

  常佑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瞪着我身后的王欣,他朝王欣扑去。我一个箭步,在他的肚子上捅了一刀,他倒在地上,他就这样死了。

  这件事以我无法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按照常佑的遗嘱,王欣继承了几乎所有的财产。

  在收拾常佑的遗物时,我发现了几张照片,藏在柜子底下。照片上是常佑和一个女人,有几张是两人亲热,有几张是两人吃饭,满满一桌子的菜,女人系着个围裙,夹着半片水煮鱼。

  照片背后有好几处手印,还有一些鼓凸起来的部分,是滴过水的痕迹。我事后查了查这个女人,知道她是一个酒店的名厨,烧得一手好菜,而且他是常佑的大学同学。

  我不得不把这一切都联系起来。王欣知道常佑表面温柔,其实在外面早就有女人,她很伤心。而且,她觊觎常佑的家产,就开始筹谋把他害死,所谓的眼疾以及暴躁都是谎言而已。为了这个计划,她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甚至让我“帮忙”。

  一天,王欣来找我,和第一次到来一样,她仍然穿着高雅,脸色忧郁,只不过她嘴角露出微微得意的笑容。

  她坐在我面前,从包里掏出一张厚厚的信封,“江先生,好久不见,这是剩下的十万现金。”

  “你是在利用我?”

  王欣笑笑,“呵呵,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常佑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可是当我发现他很快就不属于我的时候,我宁可亲手毁了他也不让别的女人得到他。常佑和那个狐狸精旧情复燃,他虽然表面上对我很好,可是我知道他早就对我失去了兴趣,他很快就会跟我离婚,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和我想的一样,“你不是已经杀了常佑吗?”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而且,我没有利用你,你的调查还未结束。”

  “一切都按你计划实施了,还有什么?”

  王欣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是为了杰克而来的,他并不是我的亲身儿子,他是我从孤儿院抱回来的。”

  我其实早就能猜到。

  “我的孩子是个死婴,这让我悲痛欲绝,然而那时候常佑并不在医院,我不能让他失望,于是就想到产房里抱走一个。事后,我再给那个家庭一大笔钱。来到产房,所有的婴儿都在啼哭,只有一个除外。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摇篮里,似乎在等着有人过去把他抱起。我讨厌哭声,就过去抱起了那个婴儿,他虽然没睁眼睛,却对我笑了起来。”

  “他就是杰克?”

  王欣点点头,“他的父母告诉我已经用他俩的姓名为孩子取好名字了,希望我能把它当做名字或者小名。”

  我明白了什么。

  “常佑并不知道这事,他很疼爱杰克,也更加爱护这个家,这个计划很完美。”

  “可是后来,你发现杰克不对劲?”

  王欣皱起眉头,陷入了深思。

  杰克,我仔细想着这个名字,一个姓杰,一个姓克,或者一个名字里有杰,另一个有克……“我恍然大悟,不是孙科和冷洁吗?”

  王欣似乎早就想到了,“那篇笔记让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也许是巧合而已。杰克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除了那个可可,杰克从来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可是当我发现他的眼睛也开始变红时才知道已经晚了……”

  杰克就是小石?虽然难以置信,却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杰克就是诅咒之源,他肯定回来害我的,他知道是我杀了常佑,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把杰克找到。”

  “杰克失踪了吗?”

  “嗯。”王欣点点头,眼神里充满忧虑。

  几个星期后,报纸上有一条消息,王欣因杀人罪入狱。法医在常佑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这才是致命原因。

  一天上午,我的电话响了。

  “我是杰克。”对面传来一个成熟的童声。“关于盒子的事,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开始凝神听着。

  “我的父母都是善良之人,根本不会做那么伤天害理之事。那天晚上,没有人在密谋害人,所有的对话声都来自于那个盒子,那是一只邪恶之盒,让人产生邪恶之念,邪恶之举。”

  杰克开始回忆那件事。

  那场灾荒让全村人蒙受了空前的恐慌。

  忍饥挨饿了好几天,父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也饿的头晕眼花,可我比他们状态好,他们把剩下的食物都给了我,他们已经饿了很多天。

  那天上午,我们三人躺在地上,安静地等待着死亡,可是,母亲强撑着孱弱的身体从家里堂屋地下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拿着盒子走进里屋,并嘱咐我千万不要进来。

  我很害怕,我还是忍不住从门缝里偷看着,我看到母亲打开了盒子,她用剪刀刺进自己的心窝,她的血溅到了盒子上,她自杀了!

  虽然我我知道生命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短很短,但母亲的自杀还是让我震惊悲痛。我不再向里面看,而是瘫坐在地上,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

  然而,几分钟后,我的背后忽然出现了母亲的手。我回头一看,她居然有气力地站在我面前,她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看着她的心窝,那血红的刀口仍在,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不是……”我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孩子,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最后,父亲也这样“活”了过来。他们对我说,这是一个魔盒,里面住着一直魔鬼,可以令你起死回生,但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盒子。

  杰克停了下来。“之后,父母还是死在了老汉的刀下,而我也难逃厄运。”

  “那个盒子到底什么来历?”

  “老汉的故事不完整,我来帮你补充完整吧。”

十三

  三十年前,老汉除了身体强壮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本事,于是他做了刽子手。这份差事除了工钱不说,还能从死囚身上刮点油水,伙食也比家里好。但他讨厌杀人,想斩完最后一个人头就领钱不干了。

  在斩首之前,老汉得先去看看这个死囚,给他喂顿饱饭,这是他的惯例。来到牢房门口,老汉看到这个死囚头发散乱,遮住了整张脸。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放着一只黑色的木盒子。

  “吃顿饱饭,明天好上路。”老汉弯下腰将随身带的饭菜放了进去。

  死囚仍然一动不动,根本不理老汉。老汉不想磨蹭时间,饭已送到,他该回去继续喝酒了。刚走几步,死囚开口道:“你是明天要斩我的人吗?”

  老汉道:“先把饭吃了,吃饱好上路。”

  死囚站了起来,走到了牢房门边,一张脸仍然被散乱的头发遮盖着。“我有一个秘密,就藏在盒子里,你想知道吗?”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老汉心里琢磨着要是金银财宝肯定早被其他人抢去了,估计就是个不值钱的空盒子。

  死囚抱起盒子,“你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送给你还能用得着。”

  老汉接过盒子,试了试重量,又晃了晃,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老汉气急败坏地说:“你拿个破空盒子蒙我呢!”

  死囚把嘴巴凑到老汉的耳边,小声地说:“盒子里有张藏宝图,你要是想得到,最好拿回家自己偷偷的打开,这儿人多。”

  藏宝图?老汉一想也不可能,是什么也轮不到他。

  “盒子里有暗格里,里面表面上空空如也,藏宝图藏在暗格里。”

  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老汉财迷心窍起来,“那这样,我收下这个破盒子了。”

  “你必须帮我办一件事。”

  “不会让我是帮你逃出去吧?”

  死囚摇摇头,“明天斩首的时候,我要你把盒子放在我的旁边,这是我毕生的心血,我要看它最后一眼。”这事儿简单,老汉答应了。

  第二天午时一到,老汉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去了他的人头,一抹鲜血飞溅到地上的盒子上。

  辞掉职务,老汉带着盒子兴奋地回家。回到家,老汉屁股还没坐热,身后就出现几个衙差。他们带走了老汉,只留下一个还没打开的盒子,和惊慌失措的老太。

  在路上,老汉得知今天斩首的那个并不是死囚,他们怀疑是老汉放走了死囚。老汉有口难辩,被打入死牢,罪行是私放重犯。蹲在牢房里,老汉受足了煎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去,还忍受着狱卒的百般刁难,而且他也没有钱找人伸冤,只能默默等死。

  老太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女人,家里没钱没地,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汉蒙受冤屈,每天以泪洗面。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男人走进了他的家,事情发生了改变。

  斩首时间到了,一声令下,老汉便人头落地。在台下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已经晕厥过去,那就是老太。

  黄昏时分,人群散去,冷风阵阵,老太从地上爬起来,提起竹篮走到老汉人头旁边。强忍着泪水,老太把人头装进竹篮里。

  回到家,陌生男人说了一声做得好,就把老汉的人头拿了去。“人头我拿去,记住,老汉醒来后,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关现在发生的事,就好像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知道了吗?”

  老太不停地点头,见他一手抱着人头一手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几天后,老汉回到家,他摸着后脑勺看着一脸激动的老太。“怎么了?”

  老太想起男人的话,擦去眼泪,笑着说:“让你去买菜,你却睡觉,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家里的活都不想干了?”

  “你说奇不奇怪,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而且我的脖子很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砍了一下,”老汉又陪笑道:“你看我不是犯困了吗?我这就去干活。”

  看着老汉健健康康,老太在心里默默地流着眼泪。那个男人说那个盒子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术,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一段时间后就会跟正常人一样。

  老太想想还是有点后怕,让男人把盒子带走。

  现在的生活对老太来说不是理所当然,而是向天借的,她只想和老汉过着安静简单的生活,度过余生就足够了。可是老汉不愿和老太一样种庄稼,有一天,他瞒着老太去当了刽子手。晚上回来,老太的脸气的通红。

  “你为什么还要去……”老太一时说漏了嘴,赶紧圆道:“你怎么跑去当刽子手,那是杀人见血的事,要折寿!”

  老汉满不在乎地吃着菜。“担心什么,不就是砍个头嘛,况且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死了活该。”

  “不,我不让你去。”老太坚决阻止。

  “那有油水,伙食又好,事儿又轻松,只要咔擦一下就解决了,多好的事。”

  老太看着老汉,她似乎发现老汉一点也没改变,他没忘记以前的事。不,他不但没改变,他还变得变本加厉。

十四

  杰克叹了口气。

  原来老汉早就……我有点明白了。“你为什知道那么清楚?”

  “因为那个死囚就是我的爷爷,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我糊涂了,那他为什么要陷害老汉?

  “这是一场交易,不是陷害。爷爷想利用盒子重生,但必须有人帮忙,让盒子上沾着他的血。老汉帮了忙却因此而死,不过他赋予老汉第二条生命。”杰克解释说,“凡事有因有果,尽管老汉没有那段悲惨记忆,可是,三十年后,一场灾荒让我们全家走到了绝路,机缘巧合下,我们又成了老汉的刀下鬼,已经复生的人就再也不能复生,老汉因为贪念杀害了我刚刚复生的父母。爷爷临死前嘱托父母千万不要利用盒子,否则会付出同样的代价,这一切大概就是因故轮回吧。”

  所有的事都有了一个前因后果,除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可可呢?”

  像是触动了杰克的心弦,他顿了顿说:“她很孤单,总是无助地徘徊在教室门口,她想跟我们一样上课学习。可是,没有人能看得见她,除了我,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真希望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和她一起无忧无虑的画画、学习,和她一起教训可恶的许风。可最后她还是离开了,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而我也将有我要走的路。”

  “我通过魔盒不断重生,也经历了无数的生死,我只希望能拥有爱我的父母,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可每次都是痛苦收场,这就是代价吧。王欣似乎很爱我,可当我看到她残忍地杀死常佑时,我彻底心灰意冷。我利用魔盒将常佑复活,却什么也没有改变。”

  王欣一直害怕的是又活过来的常佑。

  “我早就看透一切,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在饥荒中就死掉。魔盒给予我的不是长生不死,而是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轮回。”

  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

  杰克最后问我:“你想得到那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魔盒吗?”

  我默然。

  “呵,好好考虑吧,而且,当你需要它,它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他挂了电话。

  杰克的话提醒了我,我终于想起盒子,它就在我的桌子底下。

故事评价

这个故事以其独特的叙事手法和深刻的主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先,作者巧妙地运用了倒叙的手法,将故事的结尾提前展现,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同时也增加了故事的悬念感。故事以一位私家侦探的视角展开,通过他的经历和内心独白,展现了社会的复杂性和人性的多面性。侦探在追求真相的过程中,不仅揭示了社会现象,更深入探讨了人生、命运和善恶等问题。故事中的角色形象鲜明,各具特色。侦探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他既有着警察时期的正义感,又有着侦探时期的现实感。而王欣、杰克等角色也都有着各自的背景和故事,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个故事的主线。此外,故事中的环境描写也十分出色,通过老街、便利店、侦探所等场景的描绘,展现了都市生活的喧嚣和孤独,为故事增添了浓厚的时代感。总之,这个故事以其精彩的情节、深刻的主题和鲜明的人物形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仅是一部悬疑小说,更是一部关于人生、命运和善恶的思考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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