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禁地:毒尸重生,生死轮回之恋
2024年10月10日 作者:超级疯狂 来源:心跳小说 民间异闻
幽谷出没毒尸,身有剧毒,沾者死。
某年某月某日,玉真师太于幽谷入口手刃毒尸,与之同归于尽。
自此一百余年,此地再无毒尸踪迹。
楔子
京城,夜,烟花。
正是皇帝最宠爱的刘贵妃生辰,后宫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这喜气中却有个美丽少女瞪着一双俏丽的双眸,搜寻着什么。
“翠儿,你不要看了,岑将军今天恐怕不会来了。”身旁的贵妇柔声劝慰道:“再说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么盯着到处看,实在失礼。”
那少女是礼部尚书柳鉴的独生女儿吟翠,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道:“娘,这还不是你跟爹的错,还没见过,就把女儿许配给人家。”
柳夫人道:“哪有这么说话,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为什么一定要你见过?放心,那个岑将军我听你爹说过,是一表人材,你许配给他不会错的。好了好了,咱们这种出身平民的内眷能到皇宫大内是前世修来的福,你还不赶快随娘去拜寿,偏偏有这么多糊里糊涂的念头。”
吟翠听了低头随母亲走开,心里老大不乐意,明明没见过,谁知道那个岑将军是个什么样人,为什么她就这么命苦,要陷进这桩姻缘去?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片混乱声。
刚想问娘怎么了,对面呼拉拉来了许多侍卫,一个俊朗的青年将军从中走出,向娘行礼道:“柳夫人您好,在下岑俊。”
这两个字一入耳,吟翠脑子嗡的一声,脸就红了,垂头下去,竟是一眼也不敢再看。
娘的脸色却亮起来,笑着说:“岑将军,真是不好意思,有劳你特地来宫里头。”
岑俊一愣,知道她会错了意,便道:“柳夫人,宫里出了一点小事,岑俊是特地来抓一个小蠡贼的。希望柳夫人和小姐注意安全。”
吟翠一直听着,终于忍不住问:“贼?什么贼这么大胆,敢到皇宫里来偷东西?”
娘瞪她一眼,她都浑然不觉,只听岑俊答道:“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不过凑巧偷走了刘贵妃最心爱的白玉观音。”
吟翠大感兴趣,正要再问,听到一声清啸划破夜空。
“皇宫重宝,本属民间,特来借去,借去不还!”
一道黑影轻飘飘纵过满天烟花,跃上不远处的墙头。那是个身材匀称的年轻人,一身黑衣,一块黑布包住了脸,只露出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来。
那眼神似笑非笑,神采飞扬。
吟翠迷住了,彻底忘了周围所有人的存在,只是痴痴的看着。
但见那黑衣人下巴一扬道:“岑将军,咱们就此别过,不用送了。”随即哈哈一笑,消失在墙头。
侍卫们乱糟糟呼喊着抓贼,岑俊更大喝一声逾墙追去。不过这些吟翠都没看到,她脑子里只有黑衣人矫捷的身影和明亮的眼睛。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是谁啊?她想着,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一,幽谷毒尸
澄清来到幽谷,已经很累了,想歇一歇却不能,有人在等着他,幽谷入口的大树下。
他认得那个年轻的将军,他高大,强壮而且自信,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一个失败者。
可他已经让他失败,在三个月前。
想到这个他嘴角泛起一缕微笑,在落日的映照下有种神秘的诡异的笑容。
岑俊看到这笑容,不知怎么的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是失败的前兆?他不容许自己想那两个字,他不断告诉自己,是的,自己是京城里武艺最高的将军,虽然三个月前,他让自己的名誉蒙上了那么一点阴影,但是现在他已经成功的追到了这个贼,他不打算空手而归。
他握紧手中的刀,说:“顾澄清,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把白玉观音交出来,乖乖的跟我回去。否则……”
看见岑俊那一脸“我不说你也知道”的神气,澄清觉得很是可笑,他果然就做了个可笑的表情,两手摊开道:“否则怎样?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不觉得烦吗?我要是怕了,也不会走到这里来啊,在京城就投降给你,岂不省事!”
岑俊冷笑道:“你若不怕我,为何躲到这里来?”
“这里……”澄清踱了两步,道:“这个山谷叫做幽谷,据说一百年前,这里出现过毒尸。”
岑俊道:“你不用杂七杂八的瞎扯。”
澄清不理他,继续道:“可是后来,有个道姑和毒尸同归于尽,才保了这一方的平安。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身后的这棵树?你知道它的根部为什么是漆黑的吗?因为它是在一颗死树烧掉后的焦炭中长出来的,我想,它就是传说中跟毒尸和道姑的遗体一起焚化的那棵树。”
岑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搞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企图。
澄清又道:“你道我跑到这里来是怕你吗?非也非也,我是在这附近出生的,后来流浪江湖也屡次经过这里,觉得我跟这里特别有缘。这里就是我的故乡,说不定我的前生也生于此呢。所以我每做完一个大案子,都会来幽谷散散心。”
他耸耸鼻子,仿佛在细细品尝空气中的青草气,然后微笑着对岑俊说:“你看看,你没发现这里很美吗?青草依依,微风袭袭……不过这还不是这里最美的时候,过一阵子就该是秋天了,这里的秋天,是最有味道的,我想,你该留下来看看。”
他就那么样认真的说着,岑俊被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的愣住了,几乎也忍不住,要来闻闻这山谷中的气息。
但是没有,一切都在一瞬间,最后那个“看”字出口的同时,澄清就出手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锋,虽然以前岑俊的多次调查中,无影神偷顾澄清的袖中银鞭都是传说中江湖上最厉害的武器,但是他从未想象过它有这么快。
迅雷不及掩耳,澄清袖子一甩,银鞭破空而出,像一道闪电扑向岑俊,而那雷声也在岑俊飞快的避开以后才听到。
“啪”的一声,又轻又脆。
岑俊的左脸上,显出一道一尺来长的血痕。
血沫飞溅,这宁静的山谷忽然飘满了血腥气。
澄清道:“好身手,江湖中能躲过我这一击的人可不多。素闻岑大将军武艺高超,身手不凡,我今天可算真的见识到了。”
岑俊冷笑道:“素闻姓顾的蠡贼卑鄙无耻,善于偷袭,我今天也算真的见识到了。”
澄清哈哈一笑,道:“我本来就是个贼,仁义道德方面,也只好惭愧,大大的对不住你了!”边说边把手中银鞭舞的雨点一般,密不透风的罩住岑俊全身上下。
岑俊到底还是久经战场,失了先机却临危不惧,步步小心,月牙刀一经出鞘也是凌厉似电,拼了全身的功夫,一时之间澄清占不到任何便宜。
夕阳,幽谷,黑衣的澄清和皂蓝袍子的岑俊斗在一起,影子重重叠叠,难以分辨。
天渐渐黑了。
幽谷的傍晚,一轮明月挂在半空。
澄清和岑俊没有注意那清幽的景色,他们还在交手。
速度相对慢了些。
澄清道:我们打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你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吗?
岑俊不答,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
澄清道:“你已经累了,不如停下来欣赏一下月色如何?”
说话间银鞭向岑俊的脖子卷去,那一下去势凶猛,岑俊不能躲闪,给缠住了脖子。
澄清微微一笑,正待将他撩倒,忽然余光一瞥,看见对面树下出现的东西。
岑俊本以为自己必死,不料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住手,再看澄清,脸色煞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后面,仿佛见到死神一般。
然后他听到一声长啸,有个黑压压满身腐臭的东西像蝙蝠一样飞到自己头顶,直扑向澄清。
澄清的鞭子脱手,脖子被那东西漆黑的爪子紧紧抓住,凌空提起,动也不能动。
接着那东西回过头来,月光下,一张惨白露出腐肉的脸,直直看着岑俊。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从来没有!岑俊只觉得掉进了冰河一般冷汗直冒,停了几秒种,他忽然恢复了行动,丢下兵器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幽谷里深深的草丛。
二,白衣少女
那是毒尸,澄清第一个念头就想到。
面对着那么一张腐臭的脸,他简直不能形容自己的恐惧,全身哆嗦,几欲昏厥。
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感觉。
毒尸抓着他的脖子,尖利的爪子深深嵌进肉里,他无从挣扎,无从逃避,只有闭目待死,却还忍不住要睁大一双眼睛看那死神。那毒尸露出白森森的牙,仿佛来咬他,又停住。
这样反复了几次,后来毒尸竟然爪子一松。
澄清摔到地上,浑身疼痛,牙关一咬,昏死过去。
醒过来,已是清晨,觉得脖子上说不出的疼痛,用手摸去,一片黑血。
渴,他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向谷中冲去,不知在荒草中走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清明透彻的小溪流,此时看到水,好比救命仙丹,拿手捧着连喝几口,顿时神清气爽,喉间一片清凉。这才有空看看四周。
不远处的草丛中,岑俊也在,斜卧着,脸向小溪上游,望着什么。
澄清顺他眼光看去,那溪水的源头从山上的岩石间蜿蜒而下,流的彩带一般。
岩石上坐了个白衣少女,乌油油的长发披在白裙上,一双玉足摇摇摆摆,荡在水中,苗条的身影格外动人。日光照来,那少女浑身上下仿佛涂了一层金色。澄清几乎看的痴了,过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
“我刚才岂不是喝了她的洗脚水??”
澄清想到此间,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一下,不禁不远处的岑俊吓了一跳,那少女更是惊异,跳起来道:“什么人?”
澄清捂着脖子道:“是我。”
这等于没说,少女眼中一片鄙视之色,刚要走开,却见澄清指尖的黑色,惊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澄清道:“不是手,是脖子,不小心被抓了一下。”
少女道:“难道是………毒尸?”
澄清道:“不错。”
少女似是自言自语:“师父说得没错,毒尸到底还是会出现在此间。”又大声道,“你的伤口疼不疼?”
澄清这才想起,回答:“刚才不疼了,现在有一点。”
那少女点点头道:“跟我走吧。”
说罢转身便跃上山路,澄清向草间一瞥,岑俊早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哑然失笑道:“叫我走,我便走吗?我什么时候这么好支使了?”
山路并不崎岖,只是长满荒草,显见很久没有人迹,少女兜兜转转,不一会儿绕进一个山洞。洞里墙壁光滑,十分干燥,地下有个草垫子,少女径直向垫子上一座,示意他坐到对面,然后道:“手伸过来。”
澄清自打看到少女的相貌神色,便如着了魔一般,觉得只要她的要求,没有能够拒绝的,这时听到她说,马上乖乖伸过手去。
少女嫩葱似的小手按在他脉上,秀眉微蹙,道:“你刚刚中毒吗?”
澄清道:“不是啊,昨晚。不知姑娘你有没有救治之法?”
少女缩回手,冷冷道:“没有。”
一时间二人呆呆相对,竟无别的言语。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本来羞涩的低着头的少女好奇心大起,慢慢抬头。
澄清正瞪着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少女身子向后面噌了一下,忍不住道:“你干什么?”
澄清道:“看你。”
少女道:“看我做什么?
澄清道:“你好看。”
本是一句并不惊天动地的大实话,少女却好像被一桶胭脂浇了一般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了,你……别胡说……胡说八道。”
澄清噗哧一声笑了。
少女大胆些道:“你别看我了,你那双眼睛好……好贼。”
澄清道:“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
他整整衣服,盘腿而坐,说:“我在襁褓中就被遗弃在这个山谷附近,一个洗衣服的女人把我捡了去,她不知道给我取什么名字好,恰逢一个高僧路过,说:这个孩子眼神清澈透明,一片天真,就叫澄清好了。我才有了名字。”
少女道:“那么你叫……澄清?”
澄清点头,嬉皮笑脸:“你瞧瞧我的眼神,是不是很澄清啊?”
少女把头偏过去不看他。澄清又说:“我都已经把名字说了,可是不知道我面前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大美人,她叫什么呢?”
少女捋捋头发,说:“我叫做玉瑶,我把名字说给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刚刚把名字说给我听罢了。”
澄清道:“这下子咱们扯平了,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朋友呢?”
玉瑶想到什么,猛的跳起叫道:“不,我怎么可以跟你成为朋友!”
澄清正待解释,她纵身出洞,追过去时,那雪白的身影早消失在荒草之间了。
日头正高,澄清却仿佛做了个梦般,悉心回忆少女一颦一笑,不禁痴了。
三、是敌非友
澄清在洞中歇息片刻,眼前一阵阵发黑,血管中仿佛有千万颗钉子,或堵塞,或刺痛,难受万分,他强忍一会儿,忍不住高声呼痛,满地打滚起来,迷迷糊糊之际,听得有人在面前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交出白玉观音,跟我回京城去。”
睁眼看,果然是岑俊,澄清勉强笑道:“跟你到京城去,就可以解了我的痛楚吗?”
岑俊道:“京城名医云集,或许可以找到治疗之法。”
澄清冷笑道:“你不用治疗,把我向那断头台上一绑,就呜乎哀哉,万事大吉了。”
岑俊咬咬嘴唇道:“你偷窃皇宫至宝,本来就是死罪,不过若是听我话,或许给你求求请,免去一死也说不定。”澄清把心一横,昂然道:“要我死容易,要我听你话,那可难的很了。”
岑俊变色道:“你真的宁死也不跟我回去?”
澄清道:“左右都是个死,我凭什么听你话?”
岑俊道:“那我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澄清道:“你原本……原本就对我不甚客气。”话虽如此,见岑俊来捉自己还是着急,拼了力气将身一缩跳出洞。岑俊道:“你还要死撑到底?”双足一点追过去。可他眼中竟然只有荒草,半点不见澄清的影子。
岑俊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终于去的远了。
他不知道澄清原来就在他脚下不远处。
因为洞口不远处是个山坡,澄清蹦出来时立足不稳跌落下去,碰巧躲过了岑俊的追击。他这一摔又不轻,缓了片刻清醒过来,想到早晨的溪水。“我一喝那溪水便好些,为何不再去喝一点呢?”从日头辨出方向,他踉跄着去到溪水边。
果然喝了溪水一片清凉,他坐在溪边闭目养神,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澄清耳力极好,马上伏地从草间望去.那边好几个人,除了早晨认识的玉瑶,都是白衣道姑,为首的一个慈眉善目的道姑正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下手已绝后患,还要放他在山谷中呢?”
她这话是冲着玉瑶说的,只听玉瑶低声道:“弟子,弟子从没杀过人,这次一时下不了手。”
道姑道:“你忘了咱们除魔一派的规矩了?消灭毒尸是咱们的责任啊!”
玉瑶道:“弟子不敢,只是他……他还不是毒尸啊,他只是中了尸毒。”
道姑道:“那又如何?尸毒也决不可在人间为患!你马上给我找到他,趁他中毒,对你还没有戒心的时候把他除去。”
玉瑶伫立不动,许久说:“弟子……弟子还是下不了手怎么办?”
道姑叹气道:“冤孽,好吧,这件事情你先不要插手了,由我们除去他便是。”
接下来就是那道姑吩咐别的弟子如何找到那身中毒尸之人种种。澄清不愿再听下去,心中一片茫然。从那言谈中他早已知道自己便是她们要除去之人,因为“身中尸毒,必须除去以绝后患”。想来玉瑶接近他,也是这个目的了。
他虽隐隐觉得玉瑶当时没有杀他是对他有几分情意,但究其动机还是气得很。“我死没什么,给她除去也没什么,但在此之前,我决不让她找到,好歹也要让她着急难过几天。”想到这里他把头更加低下,待到道姑们去远,便轻轻起身,打算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躲藏两天。
可山谷既大,他地形又不熟,走来走去找不到一处方便的藏身之地,正焦急间身后草丛走出个白色的人影。
玉瑶对他道:“你走来走去的做什么?”
澄清打定主意要她难过,便道:“没什么,我在找出谷的路。”
玉瑶道:“你走不出去?”
澄清点头道:“一不小心找不到方向了。”
玉瑶心想既然他找不到方向走不出山谷,迟早要被师父和师姊们看见的,自己也不用现在就动手杀他,顿时松了口气,道:“出谷的路还很远,你今天就呆在这里吧!”
澄清道:“可我肚子很饿,没什么精神,还是早点出去的好,不知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玉瑶本想拖住他等师父来到,听他如此说便道:“好啊,你听我的话,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澄清看她脸上的神色三变四变,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索性一赖到底:“不,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好没意思,你要不陪我,我就自己找路出去。”
玉瑶不想让他到处乱走,只好道:“我陪你呆一会儿就是了。”
澄清又道:“不过没有吃的,呆着也没劲,我还是得走。”
天色渐暗,月牙已经在天边探出头来,草丛中的空地上升起袅袅炊烟,玉瑶灰头土脸,在土中扒拉出一只烤好的野鸡,对澄清道:“好了,你吃吧。”
澄清本有点毒发,此刻忍着疼笑道:“想不到你手艺还不错,以后能做个好媳妇。”
玉瑶抹了抹脸,好没意思道:“你吃就吃了,哪里来这么多话!”
澄清道:“好,好,我吃!”啃了一口鸡腿,说:“可惜空有佳肴……没有美酒。”过了一会儿又向玉瑶道:”你干嘛板着一副臭脸?吃点吧,不吃多没意思,没意思我就要走啦。”
玉瑶被他搅和的没办法,拿过一块鸡啃下去,那肉焦糊糊的便在喉咙里,一点没味道。原来自己这么不善于做饭,她无奈的想,师父她们怎么还不来这边啊?
澄清在身旁说:“你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样赏月很惬意啊?”
玉瑶连骂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正转过脸去,草丛好像被一阵狂风吹动,瑟瑟作响起来。
可此时并没有风。
玉瑶心中一动,想是师父带着师姊们终于赶来,马上站起向草丛中纵去,叫道:“师父!“
她没听到回答,只闻到一股令人欲呕的酸臭味儿。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向她扑过来,可她借着自己刚才一跃之力竟是直接迎上去,毫无闪避之能,她大惊,以为必死,猛然间腰中一紧,有人把她向后拽过去。
就是这一拽之力,她在空中转了方向,跃回空地,那人却被一甩,向那袭来的黑影撞去。
玉瑶看到澄清脸向他,被什么东西打中背脊,发出沉闷的响声,倒在地下。
他一倒下,身后那黑影便整个的出现在她脸前了。
她还是头一次离毒尸这么近。
玉瑶紧紧攥着驱邪宝剑的剑柄,还是冷汗直冒,把师父多年教导的武功忘了个一干二净,恍忽间有人向她喝道:“燕子穿云!”她便条件反射的双足一点,纵了出去。
那毒尸抓了一个空,又改了方向,冷不妨一把明晃晃的月牙刀飞过来,正中肩膀。
毒尸干嚎一声,玉瑶只觉得耳鼓发麻,澄清趁这机会抓了她便跑。
没有风,草声却很急,毒尸在身后飞速追来,蝙蝠一样的黑影吓的玉瑶几乎没了力气。澄清在她耳边说:“别看后面!”
玉瑶点一点头,镇静一些,提气狂奔,不一会儿还超过澄清一点去。
澄清抓住她衣带的手松开道:“你快走吧!”
玉瑶看他脸色,平静而不舍,不禁气道:“你……我怎能丢下你!”言罢不由分说抓了他胳臂几乎脚步沾地而去。
奔了许久,可毒尸始终在他们身后几丈远,咬紧不放,玉瑶浑身脱力,不小心脚下一绊,咕咚倒地。澄清也摔下来,随即手忙脚乱向后面爬。玉瑶知道他是存心救护自己,心中顿时莫名其妙的温暖起来,看看是自己白天带他来的山洞附近,便伸手抓了他回来,用最后一点力逃进山洞里。
两个人这下子都连滚带爬的贴进洞尽头的石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玉瑶道:“你看什么看?”
澄清道:“为什么救我?”
玉瑶道:“只许你救我,我就救不得你吗?你少废话,今天死便死了,死在一起就是。”她说完这话顿了一顿,觉出那另一个意思,不禁脸红,再看澄清,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玉瑶道:“你……”澄清在那一边转过头,“啊”了一声。
玉瑶也看,原来毒尸已经追到,两个人光顾对视,竟毫没理睬,现在看见,只觉死亡就在眼前,刚才的一点点喜悦马上烟消云散,说不出的悲伤起来。
那毒尸一张腐败惨白的脸死盯着他们,竟然不再上前。
停了半刻,毒尸呼的一声转身去了。
剩下澄清和玉瑶蓦然相对,恍如隔世。
四,幽谷往事
玉瑶“啊”的一声,问:“你怎么样?”
澄清脸色铁青,咬破嘴唇还是说:“没有……没有事。”看看玉瑶不信的样子,边转头道:“那个是什么?”
两人前面,掉了一包东西,玉瑶过去捡了,小心的打开那块烂布,里面竟然是卷好的一张长方形的布,布质很硬,微微发黄,布上写满小字。玉瑶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越是惊异。
澄清没精神看,吃力的问道:“写的……写的什么?”
玉瑶道:“这是一个人在很久以前写的笔记,他叫做幽寂,本来是一个国家的将军,但是连年征战,实在很厌烦,就和另一个年轻的将军以及他的新婚妻子逃离了自己的国家。”
“那个年轻的将军叫做青,他的妻子叫做玉。青和玉打算找一个世外桃源永远的居住下去,他们选择了这个峡谷,给这个峡谷取名幽谷,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后来战争结束,他们的国家获得了胜利,幽寂和青听说以后十分高兴,托人带了一封信给还在军队里的另一个朋友俊,叫他一起来幽谷居住。”
玉瑶一边读一边讲,澄清只在旁边看着她的侧影,静静听着。
“可是,幽寂说,没想到俊是个死心眼的人,竟然出卖了他们,带着军队来到他们藏身的幽谷,要抓他们回国请罪。当时临阵脱逃乃是死罪,幽寂和青当然不肯跟他走。俊便捉了玉相威胁。哪知道玉为了不连累青,竟然趁看守的士兵不注意的时候,在谷口的一棵树上吊死了。青得知赶来,抚尸大哭,随即自勿而亡。”
澄清听到此处心乱如麻,遥想几百年前幽谷口处,一对有情人生离死别,青该是多么悲伤。“要是我,也定会追随她而去。”瞅瞅玉瑶,又想:“可她会不会明白我的这个心呢?……咳,我都要死了,想这些没用的事做什么!”
玉瑶哪知道他胡思乱想,继续讲道:“俊将青和玉的尸体弃之山谷便带兵回国了,半月之后幽寂偷偷赶过去想将他们安葬,才发现尸体腐烂,上面长出一种绿色的毒草来。幽寂看到朋友惨死,早就不想独活,便把那些毒草都吃了,等着毒发身亡。毒草果然毒性猛烈,吃后不到半个时辰幽寂就浑身疼痛失去了知觉。”
澄清道:“唉,生生死死,本就如此。”
玉瑶摇头道:“不!最奇怪的就是这里,幽寂写道,他不知昏了多久,可醒过来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活动,只不过……只不过他的全身都已腐烂,变成了一个充满剧毒的会活动的尸体。”
澄清吓一跳,道:“难道那个毒尸,就是幽寂吗?”
玉瑶说:“没错,他从此变成了毒尸,而且心中充满了极大的憎恨,他说‘为何生而为人之人,皆不配做人’,从此就以活人为食,逢人便杀,遇人便抓。当地百姓都惧怕他,有了把年轻姑娘作为牺牲品献给他的习俗,他照单全收。直到有一年,一个德高望中的道士经过这里,差一点致他于死地。他与那道士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败下阵来,本以为难逃一劫,却在关键时刻发现那道士就是当年的将军,俊。他忽然大喊自己和青的名字,俊愕然,他就趁这个机会跑掉了。”
“幽寂从此流浪在各地,不断杀人,俊也就收了很多徒弟一起追杀他。年复一年,俊没有除掉幽寂,徒弟反而越收越多,成立了一个门派,取名……‘除魔'一派,这个门派流传到某一代,掌门人成了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姑,自此门派中的传人多为女性。幽寂不停和她们周旋,打发无聊的日子,几乎把以前都忘了。有一天他发觉自己可能渐渐失去做人的记忆的时候,就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
玉瑶说着说着感慨起来,道:“想不到我们除魔一派竟然是这么开始的。”
澄清道:“什么一派?”
玉瑶连连摇头,马上继续说道:“后来.......幽寂说他发现自己常常会失忆,有时候干脆就失去了人性,像野兽一样的生活,渐渐的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疯狂的时候越来越多。有一天他刚好清醒,看到除魔一派的人正在焚烧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长得酷似当年的青,便忍不住救了下来。幽寂救了那青年,喂他吃自己的腐肉,把他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毒尸,本以为从此能有个伙伴,没想到那青年成为毒尸后没了记忆,行为完全像个野兽一般,连以前的恋人也完全忘了。”
澄清道:“后来呢?”
玉瑶说:“几十年后,那青年就在幽谷入口那棵青和玉当年丧命的树下,和除魔一派的掌门玉真师太同归于尽了。幽寂看到他们死亡,反而觉得痛快,他说看到了那两个人就想起了当年的玉和青,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就在幽谷深处居住了很多年没有再杀人。”
澄清道:“难道那个青年和玉真师太的死让幽寂醒悟,停止了做恶?”
玉瑶说:“是啊,不过后来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又疯狂起来,这卷布的最后,幽寂说,他近来脑子又时时不清,估计出谷杀人的日子不远了。”
澄清道:“想不到毒尸也有这么多伤心的往事…”忽然胸口好像被大石砸了一下,嘴角流一口墨一样的血来。玉瑶失声惊叫:“你,你…”
澄清脸色煞白,四肢无力,狂喷黑血,没一会儿就失去知觉了。
恍忽中似乎听到玉瑶的哭声,他便说:“没,没事的,给我喝……喝水就行了。”
五,故人相见
幽谷,夜晚,明月。
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小小的轿子远远的过来,轿帘掀起,露出柳大小姐柳吟翠的一张俏脸。
“就是这里吗?”她问头前的一个轿夫,那人回道:“没错,这里就是幽谷。”听说自己未来的夫婿追贼追到这里便没了音信,吟翠背着家人急急的赶过来。
在镇上雇了轿子,她这一路也不怎么辛苦,此刻她正饶有兴致的打量幽谷,叹道:“好一个……幽静的地方,我怎么好像以前来过?”
那轿夫道:“小姐,我们这些粗人看这里可看不出什么幽静的名头来,要不是小姐你出的钱够我们赚一辈子的,我们才不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呢!这地方可邪乎啊,我们镇上都传说,尤其是夜晚对着月光看那棵树,总能看见好像记得又其实不是这辈子的事情。”
吟翠不解道:“什么叫好像记得其实又不是这辈子的?你们啊,就是会疑神疑鬼,噢,我听说过,这里曾经出现过毒尸嘛,不过不是早就没有了嘛!”她还想说,结果停住了,因为她听到一阵阵歌声,就在面前的那棵树下传来。
吟翠道:“你听到那歌声没有?这个时候,会有……有什么人在这里唱歌?”
没人回答她,左右一看,轿夫们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跑了个精光。
只有她一个人,深夜的时候,在这里。
吟翠真是后悔:“早知道就不会这么晚来看看了,人真是不应该好奇。”
她还是听到那歌声,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唱着:“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那声音越唱越凄凉,吟翠却忍不住走过去,那树下站着的苗条少女也好像在想她暗示着什么,近了,近了,吟翠才看出那少女是谁。
那眉目,那神气,不像极了平日里镜中的自己!
她骇呆了,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对面的女孩好像笑了,向她伸出手来,同样的小手上,也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珍珠痣。
吟翠吓得叫起来:“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回声传的很远,那女孩的身影就在这回声中渐渐淡了,吟翠再看,眼前只有那棵根部漆黑一片的树。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异状了,她胆子大些,开始思量:“岑俊会在哪里呢?他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第二个他便是那天夜晚看见的黑衣人了,自那一见她着了迷一般,
天天思念那个身影,这次来幽谷,其实是为了那黑衣人。
吟翠想:“希望他别被岑将军逮到才好。不过就是逮到了,我难道不会救他脱险吗?他若是从此开始对我好………”她低着小脸瞎想一阵,抬头才发现面前竟多了个人。
“啊!”她刚要大叫,那人捂住她嘴,道:“不要叫啊!”
吟翠停下来,发现面前这双眼睛,竟然便是自己思念已久的那双,黑衣人的眼睛。
原来澄清醒来,觉得身体好些,衣襟上一片湿润,想是玉瑶去打了小溪的水来。
可四处找寻,玉瑶不见了。
他想到毒尸还在出没,心中十分担心,便开始寻找,到谷口发现有个少女的身影马上过去,没想到是吟翠。
澄清见吟翠不叫了,松开手来。
吟翠高兴道:“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澄清纳闷道:“找我?你认识我?”吟翠转念一想不好意思起来,面红过耳,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了。”好在她这脸色,夜晚澄清也看不到,而且他没空追问她,就把她一把拉到树后。吟翠心中一荡,问:“干……干什么?”澄清又捂住她嘴,向一片月光的谷口看。
有个人走出来。
吟翠认出那是岑俊,心想:“原来他在躲着岑将军,难道他真的打不过他吗?”
岑俊在谷口的空地上转了一圈,好像很迷糊。
他在思考,是不是要把这里出现毒尸的情况汇报一下,请求当地派兵支援?
可这样的话,岂不是表面他很没用……没有办法了,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他向谷外走去。
可是又停住了,空气中,一股酸臭味道。
岑俊开始哆嗦起来,他不敢回头,又不能不回头。
毒尸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看到他在月光下清清楚楚的面容,发出一声嚎叫!
这一声,震的岑俊动也不能动一下,只好坐以待毙。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什么也不想的等死。
可他没有死。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救他。一个黑色的身影蹦到他和毒尸中间。
澄清本来也不想救他,不过身旁的吟翠哆嗦着说“你……你为什么不救他?”的时候,他也很奇怪,接着莫名其妙的纵了出去,挡在岑俊面前,大声叫道:“幽寂!”
毒尸的神色很激动,腐败的青筋一条一条的跳到,喉咙中含糊不清的嘶哑着喊:“青!杀了他,杀了他!”
澄清道:“不!幽寂,你不能再杀人了!”
毒尸爆出的眼珠子瞪着澄清,哗的一下,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几百年前,也是在山谷前,青对他说:“我们不妨就住在这里,这山谷很美,不如就依你的名字,叫做幽谷好了!”
幽寂答应着,偷看一旁的玉,玉笑着,丽若朝霞。
……幽寂对俊说:“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捉到青,然后跟你回去,不过你要保证绝不伤害我们。”
俊说:“没问题,现在王心情非常好,一定会大赦天下,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们吃亏。”
玉抽泣着,幽寂对她愁眉苦脸的说:“俊是要抓我们回去杀头的,难怪青不肯来救你。青啊……要是我,一定会舍了命来救你的。”
玉抹下泪,说:“幽寂哥哥,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好的,你能不能帮我向俊将军说,我想去那棵树附近……嗯。”
幽寂看她一副娇羞样子,想她是想去小解,忙道:“这好说,我跟他说,你跑不远的。”
玉便去了,自言自语道:“我的确是跑不远。”
毒尸想着想着,越来越激动,喊的声音也大了,言语清楚起来,澄清听到他说:“青!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在逃避,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事情,那些你也不知道的事情!是我出卖你,是我因为嫉妒挑拨你和玉,导致她自缢身亡的其实是我!我明白了,这么多年,你和玉是在惩罚我,可我呢?我又在惩罚谁?
我又在惩罚谁?”
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喊中,毒尸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窜进了幽谷深处。
澄清和岑俊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岑俊道:“他……他是人吗?”
澄清道:“也许曾经是的……”忍不住把自己从手记中看的故事告诉他。岑俊听了默然无语,最后道:“你说,我们来到这幽谷,莫非是前世的报应吗?”
“你是青,我,我是几百年前的俊吗?那些许久以前残杀而死的人,真的能转世重生吗?”
澄清惨然一笑,冲不远处的老树下巴扬扬道:“死树成灰尚且能发出新芽来,人死了何尝不能再生?只可惜这次,我还是难逃一死啊,这也是报应。”说罢向幽谷中径自去了,岑俊远远喊道:“站住!你为什么要救我,给我说清楚!”
他没有得到回答。
也许澄清根本就说不清楚吧。
六,最后抉择
澄清走得很匆忙,他身后有人比他更匆忙,他站住,回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吟翠道:“我不知道向哪里去啊!”
澄清打量她,道:“你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为什么要在这荒郊野外兜圈子?”
吟翠想想也是,说:“可我现在害怕的很,不想一个人呆着!”澄清道:“那你想怎么样?”吟翠道:“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了。”
澄清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吟翠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我就是想呆在你身边。”澄清哑然,抹头便走。
吟翠在后面苦苦追赶,叫道:“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山野地啊!”走着走着,她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叫苦连天。
澄清无奈走回来,看见绊倒她的竟然是自己的银鞭。
想是那个时候缠到岑俊脖子上,再被他逃到山谷中掉落的。忽然又记起那时被毒尸打到,捡到岑俊的月牙刀,也是在这附近。他拿起银鞭拨开草丛,果然看见黄昏玉瑶烤野鸡的那个火堆,不由得出神的想起她那个时候的脸色神情来。“就算是为她死上十次我也心甘情愿啊,可她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他想着,身上的毒似乎又发作,眼前发黑,觉得身边有女孩的呼吸声,就一把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道:“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那女孩的身体温热柔软,一声不吭,任由澄清抱着,许久,才“啊”的叫出声来。
澄清醒觉,放开女孩,定定看着。
那女孩自然是吟翠,此时脸像个熟透的番茄,喃喃道:“你就是舍不得,也不能……也不能这样的对人家。”
澄清心想这是哪跟哪儿的事情,但那么一个较弱少女在面前,又刚刚抱了人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吧,他想,照顾她一下也没什么,便说:“走吧。”
吟翠答应一声,问:“去哪里?”
澄清道:“我带你出谷,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吟翠听了心中十分欢喜,刚要跟他走,看见澄清停住了。
“怎么?”她向前看,前面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站了许多白衣服的道姑,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在这些人之前,向澄清道:“阁下身中剧毒,还是不要深夜在山谷里游游荡荡的好。”
澄清见了,露出喜悦的神情,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他还没说完,白衣女孩身边那个年长的道姑就高声道:“那是谁家的姑娘?赶快避开!”
吟翠被吓了一跳,道:“你是指我吗?我为什么要避开?”
道姑道:“我们要消灭毒尸,这里危险。”
吟翠左右看看道:难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向前走两步,不料被澄清一把搂住。
澄清说:“道长,你说的毒尸,是指我吗?”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听得到风吹草动的声音,澄清低着头,额前的乱发遮住了半个脸。其他道姑们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生戒心,不由得宝剑出鞘。
玉瑶本来在山洞把接了的溪水给他喝,不想听到师父师姊走到附近。一边是势必除去毒尸的师父,一边是自己心软不愿意伤害的人,她索性离开山洞,带师父师姊绕开了。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她们一行人商量着去镇上投宿,不想一个师姊说听见声音,她怕是澄清,自告奋勇悄悄去看,竟看见了澄清抱着吟翠的一刻。她心中一阵气哭,也就不动,任由其他人赶来。
狭路相逢,心知不幸,玉瑶心里又是一疼,咬牙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还是趁早束手就擒吧!”一赌气拔剑出手直扑过去,那边澄清早一把推开吟翠跃起反击。
黑夜中两人靠的近了,四目相对,玉瑶看见澄清一双闪亮的眼睛里竟然滚满了泪水。
她心软了,停住攻击道:“你……”
澄清本想激怒玉瑶,把这条命给她便是,此时见她又住了手,心一横,一掌拍过去。
他根本没沾到玉瑶的身子,便给一股巨大的力量打中了,全身上下过电一般,抽筋的倒下去。玉瑶惊呼一声扶住他,见他惨惨一笑道:“败给你了。”
玉瑶把澄清放在地上,双膝跪倒,对师父念慈师太道:师父,请你救救他!
念慈师太说:“你身为我除魔一派的俗家弟子,应该知道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玉瑶道:“弟子愿意。”
师姊们有几个向她连连摆手,玉瑶装作看不到,念慈师太转身背向她道:“既然如此,随你罢了。”
玉瑶见师父首肯,就要割破自己的血脉替澄清吸去毒血,冷不防背后吟翠惨叫一声,再看毒尸幽寂正掐住她的脖子。
念慈师太大喝一声:“住手!”指挥手下门徒布阵,玉瑶本拟加入剑阵,听到脚下一声呻吟,原来是澄清清醒过来,便道:“快救她!”
澄清嗯了一声,飞身上前抱住幽寂的身子,幽寂仰天大叫,一拳拳都打在他身上。
玉瑶见吟翠委顿在地,马上过去扶起来,见她头发散乱,脖子上一道伤口渗出黑血,暗叫不好,听见澄清在那一边大喊:“快逃!”便一手抓了吟翠,一手去拉了澄清飞奔起来。
不知奔了多久,到一个情景的所在,把澄清放在地上,舒一口气,发现原来还是那个当初避难的山洞。吟翠仍然昏迷着,澄清浑身是黑血,大喘粗气,眼见是活不成了。玉瑶抽出宝剑,对澄清道:“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会用我的血帮你把尸毒吸出来。其实当年与毒尸同归于尽的玉真道长,其实就是那个身中尸毒的青年的恋人,那青年为了救她,不惜用自己的血液吸出尸毒,变成了毒尸,玉真道长后来掌管除魔一派,就是为了替自己和他报仇。只不过谁都没想到,最后………”
澄清最想做的时候,就是现在阻止她,可拼命张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玉瑶接着说:“我是除魔一派最小的弟子,我们门派去年清点历代掌门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副玉真师太亲手所绘的图画,我和师父师姊们本来是要把这副画带回幽谷,在玉真师太殉难的树前焚化,以慰在天之灵的。”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用蜡封好的纸卷,搁在地上,道:“这副画本来是我带着的,希望我死以后,你能帮我把它交给师父。”
澄清看她交待完毕,就要割破自己的动脉,急得红了眼,终于说出话来:“你不能……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会自尽在你身边的。”玉瑶问:“为什么?”
澄清说:“让你一个人死去,我不干,你别傻了,我说到做到。”
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七,生死茫茫
澄清醒过来的时候,地上散落了很多小颗粒的药,玉瑶和吟翠瘫在他身边不远处。
他吓了一跳,查看自己手上多了道伤口,只不过血还是黑的,反倒松了口气。
玉瑶此时醒来,幽幽道:“你既然不许我独个儿死,我也没有办法,这个小妹妹,我救了,就让她替咱们两个活着吧。”
澄清才明白她救了吟翠,此时也是身中尸毒了。
玉瑶又道:“你的毒,我也替你吸出了一些,可不是要帮你,只不过不想你一个人就那么痛快的先死了而已。”
澄清明白,微微一笑,爬着过去抱了她道:“咱们就在这里等你师父来,让他把咱们一起消灭了吧,你这个傻丫头,真是活该,要是我还能站起来,一定把你吊在树上打屁股。”玉瑶靠在他胸口,含糊道:“你休想。”
过了一会,无言,玉瑶听到澄清青“嗯”了一声,说:玉真师太的遗作,咱们可以看看吗?
玉瑶才发现他早把那卷画捡了在手里,忙道:“不好吧?自从玉真师太死后,咱们一派里从没有人看过这副画。”
澄清瞅瞅她,道:“不过……不过咱们反正也是死了的,看一看也没所谓。”
两个人呆了一会,都是好奇心大起,玉瑶道:“那就……看一眼好了,就看一眼。”
拨开蜂蜡,澄清和玉瑶一人一头拉开那画卷,都是“咦”了一声。
那画上绘的是深秋,西风,幽谷口,枯树下。
十几岁的美丽少女微笑看着英俊的少年……
两个人早隐隐猜到的自己的前生,这时才渐渐清晰起来,相对,默默无语。
半晌,玉瑶开口道:“我们,是不是早就注定了要生生世世一起死呢?”说罢还没等到澄清回答,头一歪,就此人世不知。澄清虽然明知将死,也着急的很,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小溪的水,中毒以后我喝了,总会好些。”
马上爬起,又摔倒,喘气连连。
吟翠被惊醒,揉揉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澄清道:“从这里直走,有一条小溪,我想去盛里面的水给她喝。”
吟翠望着躺在他怀里的玉瑶,羡慕道:“她真幸福,是不是?”
澄清瞪她一会儿,失笑道:“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
吟翠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
澄清道:“这倒不错。”
吟翠说:“我替你去盛水给她喝,你等着我。”
澄清想了想说:“不用了,如果你想帮我们,只要做一件事就足够了。”
吟翠问:“什么事情?我一定去做。”
澄清道:“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就是你帮我们最大的忙了。”
吟翠以为他说笑,站起来道:“我去盛水,你们等着。”说罢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澄清叹口气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可惜吟翠听不到了,她已跑远。
吟翠从来没试过这个,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却全然不顾,只是为了去找那个平日里她看都不会多看上一眼的东西——水,给别人喝。
但她毫不犹豫的跑,一直到看见那条小溪流。
她用双手捧起一捧水,刚走几步,便撒了,回去再捧过,又撒了。
到底怎么办?她急忙忙间,觉得很久才想起一个主意,用叶子。
她在小手上放一张大大的树叶,盛了溪水向回走。
三绕两绕间,她发现四周的草木好像越来越陌生,原来匆忙间走错了路。
这可怎么办!什么地方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女她想,不如去找个人帮忙,于是循声走去。
月光下,空地,她发现自己兜了个圈子,来到了谷口。
那些白衣尼姑结成一个剑阵,正跟那个一个可怕的毒尸打斗,四周围,是岑俊指挥着一队士兵埋伏待战。吟翠就算不不喑世事,也明白现在没有人能腾出手来帮自己,还是回去找路吧,她想,刚要转身,却见那黑漆漆的毒尸大蝙蝠一样跳出包围,向自己扑过来。
吟翠惊叫一声,把手里的叶子连同溪水都向毒尸脸上扔过去。
那毒尸嚎叫一声,竟然倒下,满地打滚。岑俊马上趁这个机会把吟翠拽到一旁。
念慈师太挺剑上前,把毒尸一下子钉子地上。
毒尸挣扎着,但不能挣脱钉在身上的驱邪宝剑,师太一声令下,徒弟们捡枯枝的捡枯枝,撒药粉的撒药粉,半刻之间生起了一个大火堆,毒尸就在这火堆中挣扎着,渐渐不动,直到化为灰烬。
有那么一会儿,所以人都愣呆呆的,最后念慈师太过来问:“你泼过去的是什么?”吟翠回答后战战兢兢的问:“它,怎么了?”
念慈师太说:“尘归尘,土归土,它只是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罢了。”
岑俊说:“不错,它本已经死了。”
吟翠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开口说:“那么,他们怎么办?”
念慈师太愣了一下,明白她是在问澄清和玉瑶,道:“你是说那个青年和我的徒儿玉瑶吧,他们怎么了?”
吟翠道:“他们,他们留着血,伤口都是黑色的,那个大哥……向我要溪水,我还没来的及拿给他。”岑俊忙问:“师太,溪水能够救澄清的命吗?”
念慈师太看看地上的尸水,说:“溪水既然是尸毒的克兴,只要他们在没有完全死亡成为毒尸的情况下喝溪水,一定有可能除去体内的尸毒的。”
岑俊道:“那么我们马上去找他们吧!”
山洞里还是那么干燥宁静,除了地上一些隐隐黑色的血迹之外,吟翠几乎怀疑自己来过的是不是这里了。一行人把山洞整个找了一遍,除了展开在地上的画卷,写满了字的布,还有一个好像是匆忙掉下的包裹。
岑俊展开包裹,里面是皇宫丢失多时的宝物白玉观音,只不过已经碎成了很多块,像他的心情。“师太,他们会去哪里?”
念慈师太说:“不知道,不过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喝溪水,变成了毒尸,我们除魔一派还是一定要消灭他们的。”
那一天念慈师太带着徒弟们,岑俊带着所有的士兵一直找到微微天明也没有找到澄清和玉瑶。吟翠看岑俊累了,想要去替他擦汗,才发现他眼睛里满是惶恐。
“你……怎么了?”她问。
岑俊说:“我……我一定要找到澄清,弄清楚他到底是生是死。”
他开始是自言自语,后来索性抓住她的双臂道:“我不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救我!”
吟翠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是怕的要命,于是柔声道:“没有关系的,你总会知道。”
岑俊仿佛在点头,又仿佛在摇头,吟翠望着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古代铠甲的将军,在她面前,也是这样迷惑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本来不想让他们死。”
吟翠脱口而出道:“你不想让他们死,对吗?”
岑俊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八,黑衣侠侣
三年后。
这一日京城柳家巷子附近可谓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两个看热闹的聚在一起,一个说:“柳家大小姐出阁,真是今年一件大事。”
另一个点头道:“没错没错,而且岑大将军一表人材,他们的姻缘真可谓郎才女貌,天做之合,咱们街坊都出来看热闹,希望能沾一些喜气。”
“瞧瞧,岑大将军来了!”
岑俊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的来迎娶吟翠,看着热闹的人群一张张幸福的脸孔,若有所思。
当晚,堂也拜过,酒也喝过,洞房花烛,岑俊轻掀盖头,见到吟翠人美如玉,满面娇羞,不由得爱怜道:“娘子,从今以后我就要叫你娘子了。”
吟翠笑言:“相公,我这么叫你,好不好?”
岑俊道:“当然好。”刚要将她揽入怀中,又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吟翠道:“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你见到我,就忍不住想起幽谷中发生的事,三年来迟迟不来提亲,也是为此了。”
岑俊说:“虽然如此,你还是我命中注定的娘子啊,天下间最了解我的,只有你一人。”
吟翠握了他手道:“只可惜如果澄清和玉瑶已经成为毒尸,咱们夫妇还是要痛苦一世。”
岑俊不答,吟翠又问:“念慈师太那里,可有消息?”
岑俊听她提起,不由莞尔,道:“念慈师太和众弟子这几年搜寻毒尸,毫无消息,为了应付日常开销,成立了一个‘御鬼镖局',专门替那些害怕鬼神的人驱魔除怪,现在成立了很多分舵,真的是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呢!”
这消息着实让吟翠高兴了一阵,她拉住岑俊道:“如此说来,师太现在可是财主啦!我……我们两个……”说到这里她不禁脸红,岑俊逗她道:“怎么样?”
这时屋外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岑俊让吟翠等着,出去看时,一个家丁来报:“不好了,小姐的嫁妆金佛爷被偷了!”他闻言急忙向后宅赶,见一个黑衣人正在家丁之中周旋,如入无人之境,于是大喝一声:“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竟敢在本将军的府第偷窃,简直不要命了!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把金佛爷交出来,乖乖的跟我回去。否则……”
他说到这里,那黑衣人已经踢倒了所有的家丁,站住,呵呵一笑,两手摊开道:“否则怎样?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不觉得烦吗?我要是怕了,也不会到这里来啊,找个地方窝着,岂不省事!”
岑俊听到这话,愣住了。
黑衣人趁机从袖子里甩出一条银色鞭子,勾住了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树,叫道:“老婆,走了!”马上有人答道:“来了!”随之另一个黑衣人从另一个院子蹦出来,那人身形苗条,显然是个女人,背后背着一个大包,清清脆脆的道:“多谢将军慷慨捐赠!”
先头的黑衣人搂住那黑衣女,一拉那银鞭,两个人腾空而且起,双双飞过墙头,岑俊仰天看去,他们的身影滑过天上一轮明月,说不出的潇洒超凡。
“你的金佛,留之无用,不如给我,就此别过!”
还是这种气死人的顺口溜,岑俊听了,脸上竟浮出笑意来。那个家伙知道他心中不安,在他和吟翠大喜的日子来告诉他了。
岑俊纵过墙头循声追去,到了郊外也没有追上,只好向那两个紧紧相随的背影大喊:“喂——顾澄清!有本事你下辈子别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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