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位置:鬼事集 > 短篇怪谈 > 浏览文章

御魂(7)

2022年03月09日 作者:鬼怪屋 来源:鬼怪屋故事网 短篇怪谈
第八章终于解开殇月的心结之后,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 应君衡几乎日日住“泣芜居”跑,有时带着殇月到山林原野散步踏青,有时则是坐在屋里品茗闲谈。 邵婆婆发现这种情形,没有说些什么,倒是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感觉。 而祯王爷和帧王妃自然也察觉到应君衡近来“不安于室”的情况。 他们留心打探,终于自彦文口中得知应君衡最近的行踪。 知道应君衡和那个生来便异于常人的九公主来往过

  ********

  “君衡,你在看什么?”

  应君衡这天一直没有出门,一方面是由于王爷王妃不许,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己无心出游,所以坐在自己的房中看看书籍。

  由于看得人神,连彦文走人他的房间。他都不曾察觉,直到彦文出声相唤,他才抬起头来。

  “是你,有什么事吗?”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发现彦武也跟在彦文身后走进来。

  彦文还来不及开口回答,他身后的彦武就先大声嚷嚷起来——

  “喂,你薰香吗?怎么这屋里香成这样啊?”

  经彦武这么一问,彦文也发觉了。

  “是啊,我也闻到了,似乎是桅子花的香味吧?”他说。

  应君衡闻言,不由得愣住了。

  栀子花香?那不是他在夜里隐约所闻到的味道吗?什么时候已经这么明显了?居然连日间也闻得到……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学人家薰什么香嘛!怪娘娘腔的。”彦武一手提着鼻子,不明就里地抱怨着。

  应君衡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笑置之。

  “别管了,你们坐吧!”他随意招呼他们。

  他们二个依言在应君衡附近的椅子坐下。

  彦武一眼见到方才应君衡放下的那本书,上头写着“诗经”二字,便又有牢骚要发。

  他说:“兄弟,不是我爱说你,你没事读这诗经做什么呢?天天在那里‘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的?”

  几句话说得应君衡和彦文都笑了。

  真是合了他的名字——彦‘武’,完全一派武人习气。应君衡不禁摇摇头。

  “你今天不会是专程排谴我来的吧?”他有些无奈地说。

  “当然不是。”彦文接着回答。“我们是来看看你今日是否好了一点。另外,你托我查有关九公主的事,我也探访到了一些。”

  “哦?你快说。”

  “当年九公主甫出生不久之后,就被皇上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一些服侍华娘娘的宫女丫鬟,也以照顾九公主为名义,一并被驱逐出宫。”

  “这么说,九公主身边应该是有不少下人伺候的,如何现在却不曾看到?”应君衡不解地问道。

  几次出人‘泣芜居’,那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他很确定‘泣芜居’里除了九公主和一个老妇人之外,别无他人。

  “民间传说是九公主身上的煞气太重,克死了那些人。”

  “真的吗?”彦武连忙问道。

  关于怪力乱神的事,他一向最有兴趣。

  “当然不是。”彦文白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事实上,是那些宫女自己逃掉了。”

  “逃掉?”

  “嗯。九公主当初被逐出宫之后,原本是和那些宫女住在城中,后来那些奴才因为畏惧九公主那与众不同的命格,害怕遭到祸殃,便弃幼主于不顾,各自寻生路去了。城中居民见九公主身边的奴才一个个不见,便认定九公主真的会带来不祥的命运,而群起排挤、攻击这个被贬为庶民的公主。”彦文说到这,脸上不由得出现忿忿不平之色。

  “实在太过分了!”连彦武也不禁义愤填膺。“后来呢?”

  “后来九公主在城中再也难以安身,她仅剩下来的一个奴仆——当年陪嫁华妃娘娘进宫的老丫鬓一一邵官人,只得护着襁褓中的幼主移居城外。”

  “那个邵宫人,可是如今‘泣芜居’里的老婆婆?”应君衡问道。

  “正是她。”

  “那个时候她们就住到现在那栋鬼……不,那个‘泣芜居’去了?”彦武也跟着发问。

  由于同情九公主的遭遇,彦武说起话来不由得客气许多。

  “迁移到‘位芜居’是十年前的事。原先九公主只是住在城外,但因仍是一再受人排挤、驱离,她才搬到现在的‘泣芜居’定居。”

  “那些人真是过分,居然这样欺凌一个被降为庶民的公主!”彦武听完九公主的故事,气愤地说道,压根儿忘了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泣芜居’是鬼屋、九公主是怪人。

  应君衡则是沉默不语,专注的神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能过分苛责那些人。”彦文依理而论。

  “可是,对象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那些排挤、驱离她的人,未免也太没人性!”彦武仗义直言。

  “哦?是吗?我记得好像曾经有一个人骂那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是怪人哪!还说她住在那种鬼地方,大概也不太正常呢!”彦文打趣地说道。

  彦武见彦文提起他说过的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谁啊?有这回事吗?”他原着脸皮打哈哈。“我可不知道。”

  彦文取笑他一会儿,发现应君衡异常的沉静,不禁转向他问道:“怎么啦?想什么?”

  “没什么。”原本兀自沉思的他勉强拉回注意力。“关于九公主的事情,你就打探到这些?”

  “是啊,你为什么会突然对九公主的事感兴趣?”他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君衡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九公主这个人其实并不如她外表一般冷漠、孤绝……”

  “同感。”彦文点点头。“所以你对她产生兴趣了?”

  应君衡笑了笑,不答言。

  “照我的感觉,九公主气质非凡,倘若她是个普通姑娘,倒也是个不错的对象,但问题就是……”彦文看到应君衡笑而不言的反应,当下就明白他的心事。基于各因素的考量,他立即提出劝谏。

  一语未完,一旁的彦武马上抢着接下去说道:“她不是普通人!”

  在彦武的眼中,命格诡奇且有御鬼之能的九公主,岂止不是‘普通人’而已,她简直是鬼物的化身、地狱的使者。

  然而在怜悯她凄凉身世的同情心作崇之下,他话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绝发。

  “不是如此。”彦文接着说道:“虽然九公主身世堪怜,且那谜一般的个性又十足令人好奇,但我还是劝你别因为一时兴起而去接近她。”

  “为什么这样说?”应君衡随口问道,淡然的神色间隐约有丝不以为然。

  “你真的不明白吗?”彦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迟疑了一下。

  一番欲言又止之后,他终于说道:“也许我这么说是不太应该——正如玉清真人所说,九公主身上的煞气太重,且兼之命数诡怪,和她在一起是对人有所不利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如今身上有邪祟缠身,九公主不愿出手援救,那就罢了,你没事就不应该再和她有所牵扯,以免更加惹祸上身。”

  他只是一心一意替应君衡的安危着想。

  对于九公主,他是既敬畏又怜悯,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将那位高贵的姑娘视同鬼物而避之惟恐不及;然而,九公主身上的阴煞之气甚重,有害于生人,却是不争之事实。为了兄长安危,他不得不劝应君衡远离九公主。

  应君衡听了这番话,一言不发,清俊的眼睑微微低垂。

  察言观色,彦文心中明白应君冲此刻沉默的意义。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大概对我的话不以为然,但我说这些话并无恶意,只是纯粹为你好罢了,你可不要多心。”

  应君衡看了彦文一眼。

  他明白彦文的一片好意,但……

  “你也认为接近九公主,是不智的行为?”应君衡问道。

  彦文轻叹一声,正色说道:“这不是什么智不智的问题,只是……对于不祥之事,本来就应该明哲保身。”

  虽然不愿意,他也只能这么说。

  尽管九公主其运堪怜、其情可悯,但由于那与生俱来令人畏惧的命格,使人们对这样一个可怜姑娘所具有的情感,也只能是畏惧而已。

  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在怜悯同情他人之前,必先保住自己,是人的本能。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面对彦文的劝诫,应君衡不能说什么,也不愿说什么。

  他淡淡一笑,笑意清浅而明郎。

  “我现在‘明哲保身’还有用吗?”他将话题一转,自嘲地戏说道。

  没错,他是自嘲,但一方面,他也暗暗地在嘲弄彦文。

  人总是自以为自身很完美,所以去嘲笑、排挤不完美的;可笑的是,这自以为完美的人,看不见自己亦有残缺的地方。

  九公主的奇诡的确令一般人害怕,但被鬼魁缠身的他,又有什资格去害怕别人?

  他无意批判彦文的想法和主张,但却忍不住会这样想。

  应君衡隐微的弦外之音,彦文自然是听不出来,所以听见应君衡如此自嘲,便马上安慰他道:“你别想太多,总会有方法的。”

  “是啊,君衡,你可不要自暴自弃得太快啊!”一向粗枝大叶的彦武也跟着安慰道。“那个怪里怪气的九公主不救你没关系,姨丈又打算去拜托玉清真人了,只要玉清真人一答应,你就有救了。”

  “我不相信你身上的邪祟无法祛除,自古邪不胜正,你不会有事的。”

  对于彦文、彦武两兄弟的交相安慰解劝,应君衡心中着实不禁感动。

  “谢谢你们。”他真诚的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能认识这样有情义的两兄弟,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谢什么?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彦武鼓励地拍拍应君衡宽大厚实的臂膀,说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依我看,你还要再念一辈子的‘关关睢鸠’呢!”

  应君衡和彦文不禁笑了。

  “好了,我们不打扰你歇息了,来了这几许久,只怕你也倦了,我们且去了。”彦文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你们最近都住在府中吗?”应君衡突然问道。

  彦文和彦武虽然时常客居在王府中,但偶尔也有回去自己家中的时候。

  “是,我们最近一直住在府里,如果你有事找我们,遣个小厮来说一声就是。”

  应君衡点点头。

  他知道双亲因为他的事而日夜劳瘁,彦文和彦武为了替他们分忧解劳,这才一直住在府中。实在也难为他们了。

  但就是因为有他们两个,他才能够对双亲放心。他明白母亲待他们甚厚,他们亦视王妃如亲娘般,很是孝顺亲近。

  有他们在,他就是顿时死了,也没有后顾之忧,不必担心双亲乏人照料……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你好生歇着。”

  彦文、彦武作别离去。

  临出门前,彦文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君衡,我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

  “你说你对九公主有兴趣,是认真的吗?”彦文问道,俊秀的脸庞似有困惑之色。

  应君衡见他问得奇怪,不禁反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彦文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认识你十几年了,好像不曾见你对哪位姑娘有过兴趣……”

  印象中,应君衡是一向对姑娘家相当温文有礼没错,但在礼貌之中,更带着三分疏淡隔离之感,连对待他自己以前的妻室——周兰萱,亦是如此;如今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姑娘……

  暗自忖度思量了一会儿,彦文蓦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无聊。

  应君衡会对九公主有兴趣,一定只是由于九公主的神秘气质令他产生好奇而已;这有什么好困惑的呢?

  老实说,倘若不是因为九公主‘生不同人’,他大概也会对这样的一位姑娘感兴趣呢!

  这么一想,彦又不禁微微勾起嘴角。不待应君衡有所回答,他就说道:“没什么,你当我没问好了,是我想太多了。没事、没事。”说完之后,他转头离去。

  不过就是感兴趣嘛,这哪里值得大惊小怪?他实在想得太多了——怎么会误以为向来心如止水的君衡竟对一个陌生女子动心了呢?他真是糊涂!

  这是彦文自己脑中的想法,至于应君衡心里的念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哲保身’,就是这样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将一位纤弱敏感的姑娘逼到如此孤冷凄清的绝境。

  每个人都懂得明哲保身,但,有没有人想过,那些无法选择自身命运的可怜人,该如何去面对自身沉痛的悲哀?

  夜深时分,应君衡静静地坐在房前的栏杆,背倚着木柱望月,思索一些事情。

  此时是初秋之夜,浓重的白雾笼罩着园中秋草,呈现一派萧瑟、幽深的景象。

  秋虫在带着寒意的凉风中鸣叫着,鸣声凄清而唱嘹戾,仿佛是一种面临生命终结前的最后哀音。

  暗灰色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如盘,然而月形却在层层的云雾中模糊淡化,远望而去,只是一团黯淡的白影。

  应君衡只身坐在清冷的‘晴耘阁’望月,思绪却早已飞到数十里外的秋瞑山居。

  自从了解九公主的来历之后,他对那位神秘姑娘的兴趣不仅不曾稍减,反而令他更加在意她。

  对于九公主的孤僻冷漠,他早就认定其来有自;然而却万万想不到她孤漠的原因,竟是来自她那悲哀不堪的遭遇。

  每一思及此,他总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甫一出生,就因命格不同于平凡人而克死自己的亲娘,继而被废掉公主尊贵的身分、降为庶民,这样的遭遇不论对谁来说,都已经是一种极沉痛的悲哀,再加上流落民间之后,受尽排挤和歧视的生活,这教人情何以堪?

  一个流落民间的失势公主受尽欺凌,来自人们异样的眼光,将她一再驱离、排斥,直逼到她再也退无可退,只能将自己遗弃在杳无人烟的深山峻岭……

  他不认为有人会是天生的冷面冷心,他相信一个人不论如何自私,也总有温情一面;然而对于九公主这样成长背景的人,他不知道除了冷漠绝情之外,她还能有什么样的感情?

  克死亲娘,这不是她所愿意;命格阴诡,也不是她能选择;相反的,这一切同样都是她的痛苦。然而,这样一个承受一切不平命运的无辜之人,却因此在一出生就背负着罪。

  可悲的是,这样的罪原在她一出生就已定谳,然而在世俗的眼光中,她的罪永远也得不到救赎和原谅……

  他不能指责世人所加诸于她身上的罪名,毕竟不同于平常人的人,遭到遗弃和放逐,就是存在于这个世俗之中的真理;他无法说什么。他只能去怜悯那样一个人的无辜和痛苦。

  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具有大爱的善心人,但此刻,他心中竟有一种怜惜她的冲动。

  他想弥补她所承受的一切不平和痛苦……

  这个念头一浮上,应君衡不禁笑了。

  他当他自己是谁?救世主吗?这么伟大!人家也未必会领情。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依然很想为她承受一切的苦与悲。

  他不是善心人,只不过是个有“私心”的人罢了……?

  秋日午后,应君衡来到“泣芜居”。一如往日,他未经通报,擅自翩然而人。

  满庭冲芜在温煦柔淡的日光下,仿佛沉睡了一般,敛去阴冷的颜色,隐隐散发着柔和恬静的气息。

  应君衡一到庭中,就听到一阵琴音;他往后院走去,不期然发现其中伴有一阵轻吟声,伴随着琴音流泄。

  “萧瑟秋兮悲燎栗,痛痛雁呜兮木摇落。伤永日之寂寂,怀郁结兮独处廓……”

  那轻吟的嗓音轻柔如风,但却带有一丝哀戚的意味;他不自觉停下脚步,聆听对方吟唱些什么。

  吟声极微极淡,所幸应君衡耳力敏锐超于常人,将轻吟的内容听得一字不漏。

  怀郁结兮独处廓……怀郁结兮独处廓……应君衡心中不断盘萦着未了这一句,深思其中的意义。

  她也会觉得自己孤单吗?对于自己的悲凉孤景,她也会感到哀伤……

  原来她还是有感觉的……

  应君衡兀自思索着,帘内的吟声蓦然停止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

  “原上草兮惊霜露,秋蝉寂寞兮独悲曲。思坎虞兮矢意,残余晖兮泣卫芜……”

  又是一哀首歌。

  应君衡静静地聆听着,放轻脚步来到帘外回廊上坐下,不愿惊扰到帘内的鸣琴之人。

  听了一会儿,帘内的琴音铿然忽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抖肝搜肺的剧烈咳嗽声。

  应君衡下意识地就要掀帘而入探视,但转念一想,自觉此举不妥,所以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

  等到市内嗽声渐歇之后,他出声问道:“你还好吧?”

  猛然听到这句问话,帘内的九公主不由得僵住,心蓦哥然漏了一拍。

  他来了?

  九公主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你来多久了?”

  可恶!她居然丝毫没有发觉帘外有人。倘若他听到了方才她所吟唱的歌辞,这思及此,九公主不禁有些赧然。

  “没有多久,刚好听到你在咳嗽。”出人意外的,应君衡竟是如此回答。

  他猜测九公主倘若知道他听到她的吟唱,必然会不好意思,所以他选择隐瞒。

  “你还好吧?”

  九公主听到应君衡的回答,这才放下心来,恢复向来的冷静。

  她对他关心的问候充耳不闻,迳自问道:“你又来做什么?”语调十分冷漠。

  听到她又恢复淡漠的语气,应君衡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做什么,只是想念你,来探望你罢了。”他对自己的来意坦然不讳。

  他的话语在九公主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一阵波澜。

  他想念她?是吗?真的有人会想念她吗?她可不敢相信……

  她立刻强迫自己漠视他的话,冷言地道:“我可不欢迎你的探望。”

  “我也不敢期望你会欢迎我。”应君衡守礼地坐在帘外,望着重帘内的一抹倩影,神态真诚。“我只希望,可以坐在帘外和你说说话、听你弹琴。”

  九公主闻言,沉默了片刻。

  “你有何居心,不妨直说。”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不相信以应君衡堂堂一个小王爷,竟会为了见她面、和她谈谈,而特意来到这种荒野破屋。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怀疑他另有居心。

  “我会有何居心?”对于九公主的疑忌,应君衡微微一笑。“我说了,不过是想和你见面罢了。”

  “这对你有何益处?”她冷冷地问。

  想和她见面?笑话!长久以来,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她怎会相信他特地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不可能呀!

  “人生的意义,不是只有‘利益’二字”

  “哼!”九公主冷笑了一下,很是不以为然。“你不是为了求我救你才来的吗?”

  对于应君衡的来意,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应君衡静默了许久,不答言。

  就在九公主几乎要以为他默认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你没必要这样怀疑我,也怀疑你自己。”

  她闻言一怔。“我怀疑自己什么?”

  “怀疑你自己不值得别人这样在意、这样关心。”他坦然说出心中的直觉。

  虽然没有当面见到九公主,他也可以自她抗拒的言语中,听出她的妄自菲薄。

  听到这些话,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心虚感。

  他为什么可以轻易看穿她的想法?只是凑巧吧……一定是凑巧!

  九公主始而惊讶,继而不以为然。

  “那只是你自己这么想罢了。”她淡淡的否认,语意冰冷。

  “好,这只是我自己这么想,那你就可以不用怀疑我居心叵侧了;我保证我之所以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见你,别无他意。”

  她可以相信吗?这样一个身分高中的天之骄子,真的是为了见她而来?

  九公主沉吟片刻,问道。“你不怕接近我,会招致不祥?”

  她的证据平淡,没有犯忌、也没有讽刺。

  “你不觉得,我已经够不祥了吗?”应君衡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我怕这些怪力乱神的话,或许早已没命。何况……我没有怕你的理由。”最后这一句,他说得再认真不过。

  “是吗?那为何你此番来,一直待在帘外?”她坦白直率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和他上一次的“破帘直入”相较,他今天的举止似乎有点不合他的作风。

  “那我先问你,为什么我这次来,你不躲?”

  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九公主愣了一下,方才回答:“我知道躲不过。”

  以他的身手,要捉住她可谓易如反掌,何况她也没地方躲,故不愿做无谓的挣扎。

  应君衡以笑。“同样的道理,我明白你不会躲避,自然没必要同唐突你。”

  “上一次冒犯了公主,是我不对,我在此向公主赔礼。”

  面对应君衡诚挚的道歉,九公主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反正她本来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多谢公主。”应君衡坐回原来的位置。

  “别……别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

  从前那些为了救应君衡而来拜访她的人,总以“九公主”来称呼她,她也总是充耳不闻,随便他们叫去,但如今,应君衡的一声“公主”,竟让她感到刺心……

  她早已不是公主了,她不希望应君衡仍以这个不存在的头衔称呼她。

  “我不是公主……”帘后的九公主下意识地摇头,低声自语。

  应君衡看着帘后身影,蓦然感受到一阵心痛。

  是他的心痛,还是来自她的心痛?他分不清楚……

  全他很明白一点——已经失去的头衔,对她而言,已历为一种沉痛哀的同义词。

  “好,我不称呼你公主,刚才算我失言,对不起。不过请容我冒昧的请问你的名字?”他这时方才想起,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

  九公主见问,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你没必要知道。”她冷淡地回避。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对于九公主的拒绝,他亦无意强求,只是想明白这一点。

  “你……”九公主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截断话语。

  应君衡见状,连忙关注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了?

  她依然咳个不停,且愈咳愈烈。

  “小姐,你还好吧?”

  应君衡闻声,辨出是那个老婆婆的声音。

  眼看邵老婆婆就快来了,他认为有暂时回避的必要,于是俐落地翻身跃上屋檐。

  甫则站稳,邵老婆婆就来到了九公主所在的房间。

  “小姐,你的旧病又犯了,唉!老奴已经告诉过你,现在已是人秋时候,风凉,叫你别探听靠近帘子坐,你总是不听我的,如今终究又着了凉、引起旧病了……”邵婆婆一见九公主咳得厉害,便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无意窃听,但他身在檐上,房里的三言两语自然情晰地传人他灵敏的耳中。

  旧病?原来九公主身上有病……难怪身子那么孱弱。他暗自心疼着。

  九公主一见邵婆婆走进小室,连忙抬头往帘外一看。在看到应君衡的人影不见,大概已经离去之后,这才放了心。

  “我没事,邵嬷嬷。”九公主剧咳之后,气弱地说道。

  “还说没事!小姐,您咳到连说话的气力都微了。”邵婆婆说道,语气既焦急又心疼。

  九公主不答言。

  “小姐,依奴才看,您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找一天,我们到城中看病去吧。”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邵婆婆深知没有一个大夫愿意到这里来,只得如此请求。

  “不。”一语未了,却立刻遭到九公主冷绝的拒绝。

  “为什么不?小姐,你的病不能一直拖下去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邵婆婆毫不死心地继续劝说。“我们到城里找大夫,把病根治了岂不好?你要这样让旧病年年复发、折磨自己吗?”

  “我发过誓,今生不会再踏进京城一步。”九公主冷冷地说,神情甚是决绝。

  “小姐……您何必如此?”邵婆婆很明白九公主因何这么做,但却不能认可。

  “您的身体重要啊!”

  九公主别开头,淡漠的目光投向远方。

  “我从来不曾忘记,当初城里那些人是如何对待我。”她说道,神情不愠不火,语气却冷冽到了极点。“对我投石、唾面言骂,说我是妖怪、异种,不把我当人看……从前种种,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我却没有一日或忘。”

  “小姐……”

  “够了,邵嬷嬷,你不用再劝。”

  九公主话说完,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而她那一字一血的话语,却一直留在应君衡心中,令他的心因此而隐隐刺痛。


部分文章源自网友投稿或网络,如有不妥请告知,我们将在24小时内修改或删除。

如果您有故事想与鬼友们分享,请将稿件发送至编辑邮箱:ra216@qq.com

相关推荐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