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牢房:冤魂索命,真相惊人!
2024/12/17 14:18:04 作者:鬼事集 来源:鬼事集故事网 长篇鬼话
楔子
幽暗的长廊,三十多个板寸头依次排成一列,没有人说话。走廊的尽头,狱警们正对他们逐一搜身。
赵刚随着人流缓缓向前,脚镣发出轻微的“哐哐”声,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刺耳。他是死刑犯,离开牢房就得戴上镣铐。
远处的铁门不断打开、关上,走廊上的囚犯越来越少。赵刚用力咽一口唾沫,眼睛的余光瞥向距离自己六七步远的狱警,暗暗深吸两口气。
十三个月前,他因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刑两年。三百九十六个日夜,他一直在等待今天;千万次,他在脑海中推演每一个细节,就只为当下这一刻,只为杀了他!
就是现在,我只有一次机会!
赵刚猛然抬头,双目紧盯某个后脑勺,疾步上前。
“你干什么!”狱警从腰间抽出警棍。赵刚置若罔闻,戴着手铐的双手快速套住男人的脖子。男人表情一窒,手铐勒得他的脖颈生疼,濒死的恐惧令他不顾一切地反抗。
赵刚全身紧绷,额头青筋暴凸,一声不吭地拖拽男人后退。他每后退一步,镣铐就发出刺耳的“呯呯”声,周围惊呼声一片。
转眼间,警铃声大作,此起彼伏的呜鸣摄人心魄,犹如地狱的丧钟。
赵刚勾起嘴角,眼中闪过难以名状的决绝。他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抽出一片竹篾,双手拉住竹篾的两端,锋利的篾条似一把利刃,箍住男人的脖颈。
狱警们蜂拥而至,离他最近的狱警高声呵斥,一棍子打在他肩膀上。赵刚闷哼一声,抬头看他,哑声道歉:“对不住。”话音未落,他的双手死死勒紧竹篾。
狱警来不及反应,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他脸上,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所有人鸦雀无声,唯留警笛声在冰冷的铁窗间嘶叫。
炙人的沉默中,电击枪打在赵刚的后背,他与男人同时倒地。他痉挛了几下,艰难地转头看去,男人双目圆睁,已然没了呼吸。
当天下午,他被单独监禁。之后的几天,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晨昏,直到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最高法院核准了他的死刑,他将在8月10日下午两点被执行死刑。
他如释重负,笑问:"今天是8月7号吧?"
一、2015-08-0712:58
第一天距离死刑执行还剩73小时。
午后的阳光灼热地炙烤大地,烈日下,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山海市公安局的铁门外徘徊。他身形消瘦,双颊煞白,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程梓文下了出租车,与少年擦肩而过。突然,他脚步略顿,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四目相接的瞬间,少年像受惊的小白兔,戒备地盯着他。
程梓文礼貌地笑了笑,转身步入公安局大门。少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半晌,他好似终于坚定了决心,大步往里走。
“同学,你找谁?”保安拦住他。
少年颤声回答:“我,我是来自首的,我杀了人。”话音未落,他撒腿往大厅跑去。
“赵鸿宇?”易蓝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几分钟前,程梓文通知她,有人在大门口等她,“你找我?你舅舅呢?”据她所知,这个时候少年应该在戒毒所。
“我……”少年转身想离开,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见易蓝拿出手机,疾走几步大声呵斥:“别给舅舅打电话!”
他一把夺过手机,嘴里喃喃,“我是来自首的,是我杀死妈妈的,我才是杀人凶手!”
少年名叫赵鸿宇,是赵刚的儿子。赵刚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以后,他便与舅舅一起生活,直至最近被送去强制戒毒。
赵刚杀妻案发生时,易蓝还没有从公安大学毕业,并没有参与那桩案子的调查,她在案子宣判后才结识了赵鸿宇甥舅。
当下,她轻拍赵鸿宇的手背,试图安抚他。她已经注意到,他眼睛充血,双手微微颤抖,这是毒瘾发作的症状。
今天市里有联合行动,局里只剩文员和她这样的菜鸟警察。她柔声说:“鸿宇,不如去我的办公室……”
“你不相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
赵鸿宇歇斯底里地叫嚷,双手抓住易蓝的肩膀使劲摇晃。
“你,你干什么呢!”扫地阿姨冲赵鸿宇举起拖把作攻击状。
赵鸿宇微微一愣,突然大吼一声,用力推开易蓝,愤怒地控诉:“你们又想把我绑起来!”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径直朝扫地阿姨扎过去。
易蓝赶忙抓住他的肩膀,他回首就是一刀。易蓝后退一步,被身后的台阶绊了一下,打一个趔趄。赵鸿宇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匕首顺势抵住她的脖颈。众人纷纷惊呼。
“大家别激动!”易蓝冲四周摆手,“我认识鸿宇,他不会伤害我,是不是鸿宇?”
赵鸿宇吸吸鼻子,他一手箍住易蓝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抵住她的颈动脉,颤声威胁:“你们都别过来!我要见曹队长……不,我要见局长!我爸爸是冤枉的,我才是真凶!”
“鸿宇,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赵鸿宇摇头,双手抖得更厉害了,“谁都不许动!”
大妈吓得腿软,哆哆嗦嗦迈不开步子。易蓝又急又怒,赵鸿宇才十七岁,他此刻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案件,会影响他一辈子。
“你别乱来。”程梓文从人群中向前迈一步。“别过来!”赵鸿宇全身戒备地盯着程梓文。
程梓文后退半步,双手举在耳侧,小心翼翼地说:“局长不在办公室,我帮你把局长叫过来。”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个证物袋,袋子里有少许白色粉末。
当赵鸿宇的目光触及这些粉末,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他不由自主押着易蓝上前半步。
易蓝紧抿嘴唇,她已经猜到程梓文的意图,但私自拿取物证,特别是毒品,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她用眼角的余光评估周围环境,想要找机会一举擒住赵鸿宇,却见程梓文对她微微摇头。
“你想要这个?”程梓文把证物袋拿在左手,在赵鸿宇眼前晃了晃,续而伸出左手,商量道,“你把易警官放了,我就把袋子给你。”
赵鸿宇急切地上前两步,又慌慌张张后退一步,他喃喃道:“我才是真凶,是我杀死妈妈的。”
“你不想要吗?”程梓文微微蹙眉,再上前一步,他向易蓝使了一个眼色,对着赵鸿宇笑道,“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拿走了。”
易蓝收到他的暗示,就在赵鸿宇下意识想去抢夺证物袋的那一刹那,她抓住他持刀的右手,使尽全力拽着他往墙壁撞去。
赵鸿宇懵了。易蓝抓着他的手腕撞击墙壁,一连撞了三下,匕首“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踢开匕首,拧着赵鸿宇的手臂顺时针一百八十度旋转,把他死死压制在墙壁上,回头命令程梓文:“把证物袋留下!”
“证物袋?”程梓文一脸迷茫,嘴角却掠过若有似无的笑意,恍然大悟一般询问:“易警官,你说这个?”
他转身拿起一旁的马克杯,无辜地解释:“只是奶粉罢了,刚巧我下楼泡牛奶。看,还是热的。”他扬了扬杯子。
二、2015-08-0714:46
程梓文端坐在电脑桌前,他听说,三天后赵刚即将被执行死刑,赵鸿宇这才狗急跳墙,跑来闹事。
不多一会儿,易蓝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走入房间。
“易警官,有事吗?”程梓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找一份档案。”易蓝站在桌前,低头审视程梓文。程梓文指了指文件架,示意她自便。
易蓝没有动作,只是一味打量他,意味深长地说:“刚才的事,幸好你通知了我。对了,你怎么知道奶粉能够骗过赵鸿宇,又恰巧随身携带,而且装在证物袋里面?”
“我是从电视上看到的……”
“是吗?”易蓝审视他,满脸狐疑。在她的印象中,程梓文入职短短一个月,是公安局外聘的合同工,表面上负责旧档案电子化,严格意义上,他只是临时工。
她转身走到档案架前,食指滑过“赵刚杀妻案”的文件夹,指尖落下厚厚一层灰。
程梓文轻轻吁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早先没有擅自拿出卷宗。他脑海中满是赵鸿宇坚称父亲是无辜时的眼神。
他可以肯定,赵鸿宇的毒瘾很深。冰毒类毒品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会改变人类的大脑结构。一旦沾染上冰毒,对毒品的渴望会变成人类的本能需求。是什么样的坚持,令赵鸿宇几乎战胜自己的本能?
易蓝一一取出文件夹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程梓文拿起其中一张现场照片看着。
事实上,赵刚杀妻案的正式卷宗早已移交检察院,留在公安局的只剩下俗称“侦查卷”的案件资料副本及一些无关线索。
程梓文手中的照片对焦模糊,这才没有提交检察院,不过这张照片已经足够看清楚凶案现场。
豪华气派的欧式客厅,硕大的水晶吊灯下面是玻璃茶几及真皮沙发。茶几上摆放着一盘水果,一高一矮两只水晶杯,尸体就倒在茶几边上的波斯地毯上。茶几的对面是一个大壁炉,壁炉上方依次展示众人的照片。
一排六张照片中并没有赵鸿宇与母亲的合影,唯一一张他的照片是他和舅舅吴建霖的合照,背景看起来像是中学运动会。这张照片的相框上染有血迹,鉴证组提取了指纹,血指印是赵刚的。
程梓文放下照片,又拿起其他资料细看。所有证据都证明,凶手一时激愤,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趁死者不备从身后偷袭了她。
法医报告亦证实,死者的致命伤是后背那一刀,前胸的三处刀伤都是在躯体死亡后一小时左右造成的。
除此之外,文件夹中还有赵刚亲笔书写的认罪书,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几乎一半都是错别字。认罪书只写了三行便中断了,想来应该是改为由他口述,刑警代笔。
"咦,U盘,应该是赵刚的认罪视频吧?"易蓝示意程梓文让开,把U盘插入电脑的USB接口。
程梓文没有说话,他猜想,U盘是易蓝不知从哪里拷贝了视频,随身带来的。她故意给他看视频,难道她怀疑……他轻笑,偷偷瞥一眼她的侧脸。
易蓝压着声音说:“人都有好奇心。再说,整理旧档案是你的工作,不是吗?”
程梓文微微一愣,他解释说:“易警官,一个月前,我偶然看到你和刚才那名少年说话,才会误会他是来找你的,通知你下楼见他。”
“刚才,你拿着照片看了大半天。”易蓝陈述。
“所以呢?”程梓文微笑,坦然地注视她的眼睛,“易警官刚刚才说过,人都有好奇心。”
短暂的僵持中,门外有人呼唤:“易蓝,开会了。”这句话犹如天籁,易蓝的心情陡然放松,应声往外走去。程梓文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视线转回电脑屏幕。
液晶显示屏中央,赵刚低头坐在审讯室内,时间是2014年6月25日,正是杀妻案发生当天。
“说说吧,为什么杀害自己的前妻。”扬声器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程梓文看不到问话的人,但听声音,那人应该是易蓝的上司,刑警队长曹林宏。
三、2014-06-2521:15
“说说吧,为什么杀害自己的前妻。”曹林宏背靠墙壁,双目炯炯逼视赵刚,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赵刚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眯着眼睛躲避刺目的白光。
曹林宏狠狠吸一口香烟,当他奉命抵达别墅,赵鸿宇傻坐在墙角哭泣,他的舅舅随后赶到,把他拉去了院子里。在他们控制住赵刚之前,他正光着膀子站在水槽前洗衣服,整个洗脸盆都是血水。
曹林宏再吸一口烟,喝问赵刚:“你们离婚十多年,有什么仇恨至今都放不下?”
赵刚坐直身体,满不在乎地说:“在我们乡下,自己的婆娘,打死了就打死了呗。反正我坦白交代,是我捅死了她,最多一命抵一命。”
“你为什么杀害她?”
“她不让我见儿子,说什么儿子是她一个人的,呸!”赵刚激愤地啐一口,“没有我,她能生出儿子?”
他顿了顿,说:“十八年前,她落在人贩子手中,哭着喊着哀求我买下她,到头来却翻脸不认人!”
“捅了她,你就打电话自首了?”
“没有。”赵刚摇头,“我本来想逃走的,小宇的照片都拿在手上了,结果小宇下楼了,一定要我自首,还说会给我请最好的律师。”
“具体作案细节呢?”曹林宏用手指撵灭烟头,点上第二支香烟。
“前两天小宇告诉我,他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努力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所以我答应送他一个模型。今天下班以后,我去大商场买了一个最贵的,没想到开门的是那个娘们儿,开口就叫我滚。”
赵刚呼出一口浊气,愤怒地控诉:“法官都说了,我有权力和儿子见面,她有什么资格让我滚?我为了儿子留在这里,每天在工地上搬砖,一天才挣几十块钱。她呢?住着别墅,开着名车,口口声声骂我狗都不如。”
“说重点!”曹林宏打断他。
赵刚瞟他一眼,冷笑道:“为了儿子,我不想和她吵,推开她去找儿子,她偏不让我上楼。我当时就火了,又看到茶几上有两个杯子,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她在家里会奸夫,我坏了她的好事,于是她恼羞成怒。”
“这不过是你的揣测!”曹林宏突然间怒了,“你们早就离婚了,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赵刚叫嚷着,“她是我女人,是我儿子的妈,我怎么没资格?这种偷汉子的贱女人,全都该死!”
“你根本没有证据!”曹林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她被你囚禁了五年,整整五年!”
“是她求着老子买下她,是她求老子的!”赵刚毫不示弱地怒视着曹林宏,大声叫嚣,“老子真金白银买下她,她就是老子的女人,老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曹林宏挥手就是一拳,赵刚连人带椅子侧翻在地,镣铐发出一连串“叮叮咣咣”的声响。
赵刚“呵呵呵”笑了起来,半晌,他的笑声止了,他费力地扭头,对着摄像机的红点一字一句说:“她要我滚,她不停地骂我……我是她男人,是她孩子的爹,我再怎么配不上她,也是孩子他爹!你们城里人再金贵,她也是我婆娘,她的钱得全部留给我儿子,不能便宜了野男人,我得替儿子守着!”
曹林宏不可置信地瞪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赵刚仰起头,看着曹林宏冷笑:“你问我经过,经过很简单,我看到水果刀,拿起来对准她的后心窝,一刀捅进去……”
他的笑容凝固了,双手想要模仿捅刺的动作,手铐发出一连串脆响。他突兀地大笑,一边笑,一边得意地说:“她死了,她的钱全都是小宇的,都是我们父子的!”
四、2015-08-0812:08
第二天距离死刑执行还剩50小时。
昨天,程梓文查过公安局提交给检察院的案件卷宗目录,其中并没有曹林宏审讯赵刚的视频。
半个小时后,他身穿白大褂,向民警出示了工作证,步入羁押病房。
“我认识你!”赵鸿宇一眼认出他,费力地动了动身体,束缚衣和捆绑带把他牢牢固定在病床上。
程梓文锁上房门,拉起百叶帘,说道:“你应该知道,法院不可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撤销你父亲的死刑执行令。”
“爸爸是替我顶罪,你们警察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程梓文不答反问:“你父亲知道你染上毒瘾吗?”赵鸿宇撇过头不答。“你母亲知道吗?”程梓文追问。赵鸿宇依旧不答。
程梓文叹息道“:你不回答我,我怎么知道,你父亲是不是替你顶罪……”
"没错!她知道我吸毒。我用桌上的水果刀捅死她,就是因为她不给我钱买毒品……从小到大,她没有抱过我,甚至从来不用正眼看我,就连学校的家长会都是舅舅去参加的。
“我一气之下杀了她,因为太害怕才让爸爸顶罪。爸爸帮我换下血衣,用漂白水洗干净烘干,又在她胸口扎了三刀,假装在警察面前洗衣服,最后把舅舅叫来接我。”
程梓文默然聆听,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人体解剖学上,伤口分为死前伤和死后伤,不过人体死亡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一个人呼吸停止,只能称为躯干死亡,之后才开始缓慢的分子死亡过程,在这段时间内依旧有血液、细胞的活动。这是法医判断死者伤口形成时间的理论依据。
按照赵鸿宇的陈述,赵刚在他杀人后抵达别墅,做出一系列安排,为了伪造现场再次刺伤死者,他的描述十分符合案发现场的环境和尸体特征。
赵刚的供词显示,他杀人后意图逃窜,清洗衣服的血迹是为了便于逃跑。他在现场意外遇上赵鸿宇,两人发生争执,激愤之下又刺了死者三刀,最后被赵鸿宇说服,拨打110自首。他的描述同样符合现场环境。
当下,程梓文站在床边审视赵鸿宇,许久才说“:你并不是因为母亲死了,父亲坐牢才吸毒的。”
“没错。”赵鸿宇点头,“舅舅不知道这事,才会告诉警察,我在那件事之后才染上毒瘾。他替爸爸请了很贵的律师,也是我求他的。”
“那这个人呢?”程梓文取出一张照片,放在赵鸿宇眼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赵鸿宇仔细看了两眼,肯定地摇头,反问“:他是谁?”
程梓文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鸿宇,一字一句说:“他就是你爸爸在监狱里杀死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赵鸿宇激烈地扭动身体,高声说:“我爸爸明明是老好人,从来不和人争执,就算别人欺负他,他也总是忍着,他怎么会杀人呢?”
“还是我来说明吧。”易蓝推门而入,看一眼程梓文,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质问赵鸿宇,“你不认识那个人,这人总认识吧?”
程梓文看得分明,赵鸿宇的目光触及手机屏幕上的小混混,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在半年多前死于吸毒过量。”易蓝陈述,又拿过程梓文手中的照片,“至于这个人,五个月前,交警查酒驾的时候,意外发现他藏毒。他入狱没多久就与你爸爸发生口角……”
“我是赵鸿宇的监护人,是他的舅舅。他还未成年,你们警察想问什么,我必须在场!”羁押病房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赵鸿宇听到男人的声音,立马就急了。他哀声恳求:“求你们不要告诉舅舅,我早就开始吸毒了,他会伤心自责的!”
五、2015-08-0813:21
赵鸿宇的舅舅吴建霖提着行李箱,焦急地与守门的民警交涉,脸上难掩疲色,皮箱上还挂着航空公司的行李牌。
他看到易蓝走出病房,迎上前急问:“易蓝,小宇怎么样?你们会起诉他吗?我想进去看看他。”
“你先不要急。”易蓝指了指走廊尽头,“我们去那边说。”
不多一会儿,吴建霖默然聆听易蓝的叙述,拳头越握越紧,神情难掩失望。他低声说:“虽然小宇和他母亲的关系不好,但他们毕竟是母子,母子连心……他只是不想没了父亲——”“易蓝,你知道我对你……我……”
他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就问你一句,这次的事,小宇会留案底吗?他才十七岁。”
易蓝抬头看他。吴建霖不满四十,离过一次婚,但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绝对是女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不过她一直没答应他的追求。
她含糊其辞地回答:“是否落案底,得看检察院的决定。一年多前,你为什么会替赵刚请律师?”
“小宇是个善良的傻孩子!”吴建霖叹息一声,“他一边要求赵刚去自首,一边又求我给他请律师。他很爱他母亲,特别渴望亲情,从小就是敏感的孩子……”
不远处,程梓文卓然独立,远远注视窗边的人影。直至吴建霖回过头看他,他才低下头,快步避入楼梯间,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安局。
狭小的档案室内,他拿出“赵刚杀妻案”的卷宗。茶几上的两个杯子,是否说明案发的时候,屋内还有第四个人?为什么档案中没有死者的人际关系网?是曹林宏没有调查吗?
正在他沉思的当口,外面响起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循声走向刑侦队办公室,是易蓝,她正企图打开曹林宏办公室的门。
“你怀疑曹队长?你不是更应该怀疑吴建霖吗?”程梓文对着易蓝的背影道。
易蓝似乎吓了一跳,见是他,只是摇头说“:他没有动机。”
“难道曹队长就有动机?”
“情杀。”易蓝缓缓吐出两个字,接着又道,“我调看了案发前,受害人回家的交通录像,副驾驶座的人影和曹队长很像。若不是他心虚,为什么不派人调查此人?他是刑警队长,可他竟然徒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事后又在鉴证报告中剔除他的指纹。”
她顿了顿,说道:"这几天,他就像失踪了一般,手机也打不通,大概是在等赵刚被执行死刑吧。还有我给你看的视频,若不是我偷偷拿了摄像机的SD卡请人做数据恢复,那段视频已经被他销毁了。"
程梓文沉默了,易蓝的话让真相变得更加清晰,可证据呢?
易蓝审视他,继续陈述:"至于吴建霖,他虽然是吴家养子,但邻里同事都可以证明,他们两兄妹感情极好。
“十八年前,死者被拐卖之后,他不眠不休,花了五年时间找回她。吴氏夫妇死后,两兄妹各占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再说,有赵鸿宇在,他不具备继承权,他有什么理由杀死自己的妹妹?”
程梓文对易蓝的话不置可否,突然冒出一句:“我不是警务督察,更没有奉命调查曹队长。”
六、2015-08-0912:06
易蓝手握方向盘,时不时透过照后镜偷瞄程梓文。是她提议,他们一同前往监狱探视赵刚。
“怎么了?”程梓文推了推眼镜。“没什么。”易蓝目视前方。她怀疑他是警务督察,这才故意把案情泄露给他。如果他只是一名临时工,她不能带他去监狱,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你们是来见赵刚最后一面的?”
狱警主动开口,“说起来真邪乎,他一向都是模范囚犯,没想到……”他摇头叹息。
易蓝上前询问:“那天你在现场?”
“我不止在现场,血都溅到脸上了。”狱警想起那日的情形,打了一个冷战,“他处心积虑换去编竹篮,偷藏一片竹篾在衣袖中,犯人们进出都要接受搜身,毫不夸张地说,他只有唯一一次机会。”
程梓文与易蓝对视一眼。
“对了。”狱警补充,“当时他向我道歉了。若不是他杀人的样子太凶残,有时候我会觉得,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
“道歉?”程梓文咀嚼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须臾,伴随一连串镣铐声,铁门“嘭”一声打开了。赵刚瞥了他们一眼,大喇喇坐下,一声不吭。
程梓文站在易蓝身后打量赵刚。人都怕死,可赵刚脸上毫无惧色,神色中甚至带着隐隐的期盼。
“赵鸿宇现在在羁押病房,声称你只是替他顶罪。”易蓝陈述。
赵刚不屑地嗤笑:“如果我现在说,不是我杀了那个婆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程梓文审视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只是过来告诉你,赵鸿宇去公安局自首的时候挟持女警,你死后,他会去坐牢,不过他未满十八岁,很快就会放出来继续吸毒。他不满十五岁就接触冰毒,冰毒成瘾性极高,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他若是继续浑浑噩噩,很快就会死于吸毒过量。”
赵刚睁大眼睛瞪他。突然间,他猛地扑向前,龇牙咧嘴冲易蓝狞笑,手铐脚链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老实点!”狱警高声呵斥,把他拉回椅子上按住。
他放声大笑,边笑边喘息,像疯魔了一般。许久,他好不容易止了笑,哑声说:“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她,她哭哭啼啼求我放她回家。我有那么傻吗?当晚就把她上了,反正只要生了孩子,她这辈子都得乖乖伺候我。”
程梓文问道:"山海市大约有2500万常住人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赵刚和易蓝都愣了一下。
程梓文笑道:“你应该回答,她求你送她回家的时候,告诉过你,她家的住址。”
“对。”赵刚咽一口唾沫,“我花光了她买儿子的钱……”他拽拉手铐,歇斯底里地叫嚷,“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干的,她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我杀了她,是她活该,她活该!”
易蓝后退几步,低头审视他。
赵刚很快被狱警压制在桌子上,可他依旧在挣扎,依旧在叫骂,就像是穷巷的疯狗。
很快,狱警把他押回了牢房。
易蓝与程梓文并肩走在幽暗的长廊。易蓝肩膀耷拉,低声喃喃:“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许早就不重要了……”
程梓文没有回应这话,渐渐的,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只是木然向前迈步。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十九年前的自己,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他的父母在交赎金途中意外身亡。十九年了,当年的绑架案即将超过追诉期限,他却依旧不知,是谁绑架他,间接害死他的父母。
曾经,他也像赵鸿宇一样痛不欲生;如今,他是脑神经科学博士。他进入公安局,只为追查十九年前的绑架案,却不由自主涉入今日这桩案件。
他到底是在同情赵鸿宇,还是对“真相”的执着已经近乎偏执?
“嘭!”铁栅栏打开了。
程梓文大步跨过铁门,低声说:“真相很重要,至少对赵鸿宇和……”他咽下“我”字,再次强调,“对很多人来说,真相很重要!”
易蓝奇怪地看他一眼,说:“你有没有觉得,赵刚有些奇怪?”
程梓文这才回过神,答道:“他刚才的表现,和曹队长审讯他的时候差不多,说话多次停顿,伴随很多小动作,应该是在思考。”
“你的意思……”易蓝拧眉思量,突然眼前一亮。程梓文点头。
不待他开口,易蓝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脱口而出:“吴建霖,自首?他有什么可自首的?”
程梓文的脸上并无半分惊讶。此时正是午后14:00,距离赵刚被执行死刑只剩24小时。
七、2015-08-0915:45
第三天距离死刑执行还剩22小时。
易蓝从监狱匆匆赶回公安局,吴建霖就坐在询问室。
易蓝站在桌边审视他。
吴建霖艰涩地说:“我们因为公司经营上的事起了争执,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后来,赵刚恰巧来了,说他想赎罪,愿意替我顶罪……”他说不下去了。
易蓝一脸失望,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低声陈述:“法律不是儿戏,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言之灼灼,没有确实的证据,法院不可能暂缓死刑执行。”
吴建霖似乎在努力压抑情绪,许久,他沉声问:“要怎么样的证据,才能保住赵刚的性命?”
易蓝生气地质问他:“你想用你的命,换赵刚的性命?”
“为了小宇,我愿意。”吴建霖斩钉截铁,“是我欠了吴家,欠了小宇母子。”
“法律只讲证据。”易蓝轻轻吐出六个字。吴建霖沉默了。
易蓝叹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关了屋里的监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妹妹的男朋友是不是曹林宏?”
吴建霖抬眼看她。
易蓝迟疑片刻,急促地说:"此刻距离死刑执行只剩22个小时了。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能证明,负责调查这桩案子的警察蓄意隐瞒自己与死者的关系,或许还有重审的机会。"
吴建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目光朝墙角的摄像头看去,摄像头果然已经关闭了。他低声说:“我的确看到她和曹队长悄声说话……可万一是我看错了,一旦把事情闹大,会连累曹队长。”
"其实你很清楚,单凭你刚才所谓的‘自首’,什么都改变不了。"
吴建霖沉默了,低下头一口一口抽烟,易蓝没再开口。
一个小时后,易蓝站在档案室门口,目光灼灼地审视程梓文。
程梓文感慨:“赵刚和赵鸿宇都认定,赵鸿宇因吸毒过量,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杀人。凶器的指纹则证实,凶手是赵刚。一旦赵刚被执行死刑,赵鸿宇说什么都是片面之词,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
"只剩20个小时了。"易蓝陈述。
程梓文点头询问:“你能不能现在去一趟曹队长家?”
“队长回来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吴建霖正坐在驾驶座,远远看着公安局的办公楼。他一口一口吸烟,拿出手机翻找易蓝的名字,输入一行文字: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去检察院检举曹林宏。
他不希望赵刚的死刑横生枝节,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巴不得赵刚马上死!
他发送了短信,扔下手机正要驾车离去,就见熟悉的轿车拐出公安局的铁门。
那并不是易蓝回家的方向,这么晚了,她去哪里?
吴建霖想也没想,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八、2015-08-1002:13
恍恍惚惚,吴建霖看到妹妹站在客厅里,自己就站在她身后,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一杯是她常喝的洋酒,一杯是清水。
早前在公司楼下,他看到一个男人上了她的车子,又与她一前一后走入别墅。她惧怕男人,男人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是警察吗?她果然发现了真相吗?
渐渐的,他的视线聚焦在她的后背。果盘上,利刃正闪着寒光。
鬼使神差的,他一手抄起水果刀,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对准她的后心窝,狠狠一刀扎进去。
吴建霖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又“咚”的一声跌坐在靠垫上。“怎么又做这个梦!”
昨晚,他亲眼看着易蓝去了曹林宏的家。十八年了,他自问从未露出破绽,可曹林宏莫明失踪,又突然把易蓝叫去他家……
他坐回沙发上,呆呆地注视时钟。一年多前,是他谋杀了自己的妹妹。
或许,当他特意坐出租车跟踪妹妹和那个男人,又蓄意从小区的侧门偷偷摸摸进入别墅,他潜意识已经决定,把谋杀赵鸿宇母子的计划提前。
“没事的。”吴建霖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赵刚很快就会被执行死刑,案子将彻底划上句号。曹林宏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又有什么用呢!”
他抬头注视时钟,3:00了,只剩11个小时了。他点燃香烟吞云吐雾,闭着眼睛揉压太阳穴,指尖的烟头忽明忽暗,意识渐渐模糊。
明晃晃的阳光下,他看到她躺在地上,后背插着一把刀。她在地毯上艰难地蠕动,活像濒死的昆虫。
“救命!”她费力地仰头,朝楼梯方向看去。他幡然醒悟,蹲在地上压着声音质问她:“刚才那个男人,他是警察吧?你对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她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偏头晕了过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她的出生,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分走了一半。他们说什么哥哥要让着妹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亲生的,而他只是养子。
他找来赵鸿宇的T恤盖住刀柄,猛地拔出利刃,又一连刺下两刀,随即小心翼翼地拭去刀柄的指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闯入赵鸿宇的房间。
当他看到赵鸿宇果然又被毒品弄得神志不清时,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你都干了什么!”他愤怒地推搡赵鸿宇。随着他的动作,凶器从血衣内悄然滑落,滚在了床边。
他展开血衣,高声诘问:"这是你的T恤,你妈的血!你再恨她,她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血?什么衣服?”赵鸿宇一味傻笑,他正深陷毒品带给他的快感无法自拔。
“你平时说,你恨她,你要杀了她,我以为你就是嘴上说说……那是什么?”他装模作样地瞪着床边的凶器,“是楼下的水果刀……你就是用它……”
“呵呵呵,水果刀。”赵鸿宇继续傻笑,弯腰捡起染血的匕首,拿在手上把玩。
他悄然走到赵鸿宇身后,在他耳边低语:“就像你一直说的,你拿起果盘上的水果刀,一刀捅入她的后心窝。她一直讨厌你,她从来不关心你,所以你恨她,恨透了她。你刺了她一刀,又把刀拔出来,一连捅了她两刀。”
他握住赵鸿宇的手腕作出捅刺的动作,低声呢喃:“就像这样,你一共捅了她三刀,直到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你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恨她,我一共捅了她三刀,直到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赵鸿宇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叮咚,叮咚。”
“铃——”梦境中的门铃声与现实中的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吴建霖痛苦地皱了皱眉头,看一眼屏幕,抓起手机“喂”了一声。
"吴先生,是不是又想到令妹了?
吴建霖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4:30,距离赵刚被执行死刑只剩9个多小时了。
他很想质问电话另一头的男人,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怕这是圈套。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微弱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渗入屋子,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吴建霖拿起手机,屏幕显示的是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右上角的数字显示:06:00。
他按下接听键,男人径直陈述:"8小时后,希望吴先生能借我500万。"
吴建霖表情一窒。此时距离下午14:00恰是8个小时。他沉声说:“你是谁?你打错电话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讥诮的笑声:“吴先生,如果你问心无愧,不是应该骂我一句神经病,直接挂断电话吗?”
“神经——”吴建霖没能骂完,对方已然挂断电话,他急忙按下回拨键,扬声器传来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叮咚,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响起。他打开大门,快递员客气地询问:“您是吴建霖先生吗?这是您的快递。”
方方正正的纸箱子大约十厘米见方,吴建霖打量快递员,迟迟没有接过纸箱子。此刻已经是早上7:30,距离赵刚被执行死刑只剩下6小时30分钟。
“吴先生?”快递员催促。
吴建霖拿过快递单子细看,上面的收件人是他,寄件地址是赵鸿宇的病房。
他匆匆签收快递,第一时间上网核实快递员身份,这才撕开纸盒封条,打开盖子。当他的目光触及盒子里的东西,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
盒子里只是几张照片,可就是这几张照片,带给吴建霖的震撼犹如白日的惊雷。
照片上染着金毛的小混混名叫陈鹏。两年多前,他教唆陈鹏引诱赵鸿宇吸毒,不过他从未和陈鹏见面,一向都是电子邮箱联络。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名叫张兆明,就是赵刚在监狱杀死的那人。入狱前,他利用自己开设的酒吧向青少年兜售毒品,吴建霖与他同样只是用电子邮箱联络。
这两年,张兆明负责把毒品放在健身房的衣柜,再由陈鹏转交赵鸿宇。他们都以为,对方才是与他们联络的人,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
早在半年前,他假冒陈鹏,向张兆明购买高纯度毒品,致使陈鹏死于吸毒过量。事成后,他把毒品放在张兆明的车上,把他送入监狱。接下去的事,自有赵刚动手,因为他早在凶杀案发生当天就告诉赵刚,是张兆明把赵鸿宇引上歧路。赵刚因此恨透了张兆明。
对了,也是他利用匿名手机教唆赵刚、赵鸿宇伪装现场,向警察做伪证,自己则悄悄返回公司,再假装接到赵鸿宇的电话,从公司匆匆赶回家。
他就是用这只手机注册邮箱操控陈鹏与张兆明。张兆明入狱后,他就注销了邮箱,销毁了手机。
他的计划如此天衣无缝,快递的寄件人是谁?他是如何发现陈鹏和张兆明的?
九、2015-08-1008:00
吴建霖思来想去都无法得出结论,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切早已死无对证。他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揉压眉心,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猛地睁开眼睛,屏幕显示:8:00,距离死刑执行只剩6小时了。
“易蓝。”吴建霖按下接听键,率先开口,“我正准备去检察院……”
“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告诉你,法律讲求的是证据。”
吴建霖的眼前闪现易蓝进入曹家的画面,未待她说完,他正义凛然地解释:“我去检察院,只说我知道的事,至于检察院的决定,不是我能控制的。”“万一凶手真是赵鸿宇……”
“不会的。”吴建霖断然摇头,又不甚确定地喃喃,“应该不会的。易蓝,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为什么把小宇留在医院,而不是送去戒毒所?”
电话另一头,易蓝呆了呆,按照正常程序,确实应该把赵鸿宇送往戒毒所,是谁下的命令?她敷衍一句,挂断了吴建霖的电话,按下曹林宏的手机号码,但对方依旧关机。
一刻钟之后,吴建霖驾车驶出小区,双手紧握方向盘。赵刚必须死,赵鸿宇一定会死于吸毒过量。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计划。
这一年来,曹林宏像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他必须想办法摆脱他!吴建霖想得出神,前面的车子突然紧急刹车,他来不及反应,车头狠狠撞上了对方的车尾箱。
他尚未回过神,车子又是一震,他身后的车子撞上他的车尾箱,紧接着又是轻微的震动。
发生连环车祸了?
吴建霖有些发懵,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屏幕显示9:00,号码竟然是早前的空号。
他瞬时清醒过来,急急按下接听键,怒道:“你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吴先生,不用谢。”男人戏谑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想,此刻你应该觉得如释重负才对,毕竟你来不及去检察院了——遭遇车祸,又被不讲理的肇事者打伤。警官一定明白,意外的事,不是你能控制的。”
“你到底是谁?”吴建霖又惊又怒。“我会去找你的。”话音刚落,电话掐断了。吴建霖赶忙回拨,再次打不通。
“叩,叩。”一个壮汉敲了敲车窗。
吴建霖打开车门。
两个人互相骂了一通,然后打成一团,其余的事主也开始叫骂,整条马路陷入混乱,直至交警赶到现场维持秩序。
此时吴建霖不止衣服破了,脸上挂了彩,就连手表都掉了,还是路人帮他捡回来的。
很快,涉事车辆被拖去了交警队,吴建霖等人也被送往医院。待他包扎了伤口,录完口供,一名身穿白袍的男人递给他一张纸条。
十、2015-08-1013:30
“哔!”手表细微的报时声令吴建霖烦不胜烦。
这块手表是他在瑞士买的,价格不菲。上午的时候,它在马路上摔了几下,正反面都留下了划痕,不过走时依旧十分精准,与墙上的时钟分毫不差。
早前,吴建霖按照纸条的指示,在酒店租了一间房,可他已经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对方迟迟没有出现。
“叩,叩。”突来的敲门声吓得他心头一紧。他起身打开房门,惊道:“我记起来了,我在医院的走廊见过你,你是小宇的医生。”
“吴先生记性不错。”程梓文关上房门,走入屋子环顾四周,说,“您不介意我四处看一下吧?”
“请便。”吴建霖看了他一眼。虽然房间是他选的,但他进屋第一件事也检查屋内有无监控设备。
短暂的沉默过后,程梓文折回沙发前坐下,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倾身交给吴建霖。
吴建霖低头看去,画面是三个多小时前,易蓝告诉赵鸿宇,赵刚正在被执行死刑。她可以申请送他去见赵刚最后一面。
从视频的拍摄角度推测,是程梓文把手机放在口袋中,在羁押病房偷拍的。
“我不明白。”吴建霖关闭视频,把手机推向程梓文。屏保显示,时间已经是13:45。再过15分钟,世上就再没有赵刚这个人。
“其实我想找吴先生谈一笔生意。”程梓文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缓缓陈述,“假设,我们只是假设,一个父亲回到家,看到吸毒过量的儿子手持匕首坐在地上,边上是前妻的尸体,他会怎么做?我不是想知道答案,我只想请教吴先生,杀人的,真是那名少年吗?”
吴建霖强自镇定,冷声回答:“我不是警察,我怎么会知道!”
“我想,那名少年的医生一定知道,人不是他杀的。”
“你大可以向警察举报。”他审视程梓文,心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程梓文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低声感慨":13:50了。"
吴建霖看向墙上的时钟,的确只剩10分钟了。程梓文轻轻一笑:“吴先生,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虽然赵鸿宇认定是他刺死自己的生母,但那毕竟不是事实。”
“你到底想怎么样?”吴建霖声音干涩。
“很简单。”程梓文拿出两张纸,慢慢推至吴建霖面前。吴建霖低头细看纸上的文字,纸上是一份交换杀人协议。他承诺将医院神经科的主任医生送入监狱,作为交换,程梓文会让赵鸿宇死在羁押病房。
“这,这简直太荒唐了!”吴建霖满脸愤怒。
程梓文突然冷下了脸,一字一句说:“我是神经科的医生,不要说赵鸿宇根本没有杀人,就算他真的杀了人,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也能让他公开指证你。”
“你——”吴建霖很清楚,赵鸿宇必须死,否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眼前的男人也得死,他不会让任何人握有自己的犯罪证据。
"我只等到14:00,赵刚被执行死刑那一刻。"程梓文敲了敲手表。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故事的?”吴建霖的态度软化了。
"很简单,赵鸿宇告诉了我他的吸毒经历,报纸上也有赵刚认罪的新闻。他们一个是勉强考上高中的学生,一个是大字不识的农民,怎么会知道喷溅血迹、躯干死亡等知识?他们完美地伪造现场,证词又那么无懈可击。
“另外,他们异口同声坚称,他们在报警后才想到通知你。赵鸿宇那么依赖你,怎么可能没有第一时间向你求助。”
话毕,他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提醒:“还有两分钟。”
“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就那么恨自己的上司?”
“这是难得的机会,否则我不知道等多久才有晋升的机会。”程梓文指了指时间,“还有一分钟。”
吴建霖右手握着水笔,目光紧紧盯着手表。这是令人窒息的一分钟,当秒针回归原点,吴建霖终于觉得如释重负,他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一口。
“算了。”程梓文欲抽走茶几上的两张纸。
“等一下!”吴建霖压住纸张,写下自己的名字,“你的事,我得找恰当的机会,但小宇……你必须在他转去戒毒所之前动手。”
“没问题。”程梓文爽快地应下,“听警察说,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又没有利益冲突,你为什么突然杀了她?我只是好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吴建霖嘴角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赵鸿宇死后,眼前的男人也得死,告诉他又有何妨!
他洋洋得意地说“:我是养子,她才是亲生女儿。十八年前,我一时气不过他们偏心,想让她永远消失,就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后来你花了五年时间把她找回来,不是吗?”
“老头老太太说,找不回女儿,一定是他们善事做的不够,他们要把全部财产捐赠给孤儿院,我只能把她找回来。幸好,当初我听到人贩子说,要把她卖去贵溪,这才侥幸找了回来。”“原来是这样。”程梓文点头,惋惜地说,"其实你原本的计划挺好的,引诱赵鸿宇吸毒,再让他‘失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后来你为什么等不及了?"
吴建霖冷笑一声,吸了两口烟,说:“本来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她竟然起了疑心,找曹队长调查我。不过我一刀刺死她的确太冲动了,亏得小宇一向对他妈妈心怀恨意,又整天吸毒弄得神志不清,才会深信不疑自己是凶手。”
他得意地吐出两口烟圈:“我本来想让小宇自首的,结果赵刚那个傻叉正巧找上门。他哭着哀求我想办法让他顶罪。”他大笑两声,“我整整教了他一个小时,他才勉强学会如何激怒曹林宏,如何应付公安局和检察院。”
“蓄谋杀人,杀人未遂,伪造证供,都听清楚了吗?”程梓文扬声询问。
吴建霖微微一愣,警察已鱼贯而入“:你是警察?不可能!”
程梓文无暇顾及他,急问:“易蓝,那边怎么样?”
民警的手机扬声器中传来易蓝气喘吁吁的声音:“已经拿到暂缓执行死刑的文书……”
"早就过了14:00!赵刚已经死了!"吴建霖歇斯底里地大叫。
"现在才13:51。“程梓文指了指民警的手表,”那场车祸,你的手机坏了,手表调换过了,不止可以录音,而且每半小时快了2分钟。"
吴建霖怎么都没想到,他严密地检查了房间,结果窃听器居然是他自己带进房间的。
他手指着墙上的时钟,不可置信地说:“酒店是我选的,房间也是我挑的!”
程梓文是研究大脑神经科学与生物心理学的,在他看来,人类的大脑很神奇。他从早上6点开始,几乎每隔半小时“提醒”吴建霖核对时间,是为了麻痹他的大脑,建立一条针对时间的感知基准线。
之后他把他“关”在酒店的房间,每隔半小时有规律地报时,他的大脑便深信不疑,时间是正确的。
为了让手表与酒店房间的时钟同频率,程梓文电话勒索吴建霖。吴建霖为了寻找安全感,必然会选择自己熟悉的酒店;至于房间,他把酒店其余房间都预定了,吴建霖又能有什么选择?
程梓文懒得向他解释,催促电话另一头的易蓝“:怎么样,办妥了吗?”
“我马上给监狱打电话。”她挂断程梓文的电话,抬头就见曹林宏押着两名五十多岁的妇人急匆匆走来。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起来几天几夜没睡了。“队长,你怎么……”
“快去找赵刚杀妻案的法官和检察官。”曹林宏声音嘶哑,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18年前,就是她们受吴建霖的指使拐卖赵鸿宇的母亲。她们可以指证吴建霖。"
一年多前,他的确在案发前与赵鸿宇的母亲一起进入别墅,但她吞吞吐吐,什么都没对他说,他只能先行离开。
十一、2015-08-1013:57
赵刚闭着眼睛躺在刑床上,机器已经就位,留置针固定在皮下,白大褂手持注射器站在他身旁。
人生最后的三分钟,他又想起了把她买回来那天,她哭着哀求他放了她,他断然拒绝了她。
其实在拒绝她之前,他心软过,可她长得太漂亮了,声音又好听。她是他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买回来的,他不能放她走。
村里人都说,女人生了娃,就会死心塌地跟他过日子。可儿子生下来后,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他赌咒发誓,他会一辈子对她好,求她好好过日子。她激动得大叫,说是他毁了她,她恨他们,恨他们所有人。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把最好吃的留给她吃,每次赶集一定买东西送给她,可她一直在等待逃跑的机会,她一直期盼有人救她。
村里人骂他是傻子,不是娶了一个媳妇,而是供了一尊菩萨。他们不知道,他只想看她笑一笑,可她从来不笑。
她的哥哥终于找来了,村里人让他带着她躲进山里,他们可以像以往那样,齐心协力把她哥哥打跑。可他知道,如果真是这样,她会死的。他想,她走了总比死了强。
临走前,她对他说,儿子有她一半的血脉,如果他不让她带走儿子,她宁愿掐死他,也不会让他成为另一个禽兽。
原来他在她心里是禽兽,畜生不如。他们走了,他终究没有再娶。他日日念着他们,终于有一天,他以打工为名,循着她哥哥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们。
在这个霓虹闪烁的大城市,他再次看到她,她不再低着头蜷缩在墙角。她坐在气派的办公室,指挥很多人,男人、女人,中国人、外国人。她更漂亮了,漂亮得让他不敢平视。
他从没想过和她复合,他留在这个城市,做着最卑贱的工作,只为偶尔看他们一眼。
渐渐的,他发现村里人都错了。当初,如果他听了她的话,放她回城里,或许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他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在看医生。他听到她哭着对医生说,她爱儿子,可是每当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被囚禁的日子;她说,她知道他心地不坏,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还剩一分钟,你有什么遗言?”典狱长询问。
他任由眼泪接连不断滑下,颤着嘴唇喃喃:“如果有来世,我想亲口对她说,我错了,是我毁了她一辈子,是我害了我们的儿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忏悔。典狱长接起电话,点点头,回头朝赵刚看去,眼中只剩下怜悯。死刑暂缓执行,可他确实在监狱杀了人,等待他的将是另一场审判。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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