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线人的电话,我激动良久!我对中国历史,尤其是明末清初那段历史甚为熟谙。线人说的事情,就与那段内忧外祸的历史有关,是和明末闻名抗金好汉袁崇焕有关的事情。
昔时袁崇焕中反间计被处极刑,死后,帐下佘姓义士冒死从广渠门外旗杆上偷下袁崇焕首级,埋在自家后院,并终生为袁崇焕守墓。佘义士后人,现已是第十七代,这三百多年来风风雨雨,他们仍旧为袁崇焕忠厚地守墓,袁崇焕祠堂就在广渠门内花市斜街五十九中黉舍内。这次因为北京市政改造,新建广渠门大街将横跨袁崇焕祠堂,北京市当局斥资五百万元,预备将袁崇焕祠堂团体搬迁,并重新构筑,线人建议我假如有空去作一次采访。最后他在电话中重重叹了口气,道:“袁崇焕是一个岳飞、文天祥一样的民族好汉,然而这几百年来却没得到任何正视,为他做一做宣传,也是应该的。”听完这一番话,我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放下电话,我沉默了很长时间。
赵颖见我放下电话,良久没有说话,向我扣问。我把线人说的事情讲与她听,又将袁崇焕的事迹大抵向她讲述了一遍。赵颖听罢,点了颔首,道:“应该去看一看,袁崇焕确是一个几乎被忘记的好汉,记得中学历史先生讲到这一段时,曾感触道:‘若不是昔时崇祯中了皇太极反间计错杀袁崇焕,历史肯定会改写!’”
听到赵颖又提到皇太极,我蓦地一怔,立刻想起来,对!记得当时我们嫌疑到皇太极并非正常死亡,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谁是皇太极最大的敌人,才会有试图谋杀的动机,而当时能够想到的人,就是多尔衮与袁崇焕两人。
我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赵颖。赵颖听我又一次提到那件事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道:“或许有肯定道理,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不肯定能够查到什么了。”我也知道赵颖的意思,于是点了颔首,不再提这件事情。
第二天忙完一天工作,傍晚时分,我独自来到广渠门花市斜街探求袁崇焕祠堂。五十九中学就在花市斜街一条胡同里面,但并不好找,胡同七弯八拐,问了数次才找到。黉舍门口没有任何关于祠堂的标识,我问过校传达室看门的老大爷,确认袁崇焕祠堂就在校内,老人听我是来拜访袁祠的,叹了口气,给我开了门。
老人告诉我,来拜访袁祠的人并不多,袁崇焕名气不大,而且许多人并不知道袁祠就在这里,这些年若不是佘先生一家拼死珍爱,祠堂恐怕早被拆好几次了。听了老人的话,我默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走进了校园。
按照老人辅导,绕过传达室,走过两排校舍,再穿过操场,远远是一堵断墙。跨过断墙,后面一片断壁残垣,甚为萧疏,角落里几个孩子在一块断碑旁跳上跳下,正在玩耍。我走曩昔,小孩子见我过来,远远跑了开去。我在石碑旁蹲下,虽然是断碑,但不知被谁擦拭得非常洁净,这是石碑上半部分,上书两个大字“有明”,我抬头在院落里探求,果然另外一边墙根之处,又有一块断碑,我走曩昔,只见上面写着“袁大将军之墓”。不错,这两块断碑,就应该是袁将军的墓碑了,上面书写的应该是“有明袁大将军之墓”。
我唏嘘良久,站起身来,绕过这个院落,后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场,两座小小坟冢就在空场中间,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拿着一把扫帚,正在辛苦打扫。我走向前去,老人并没有抬头,仍旧默默扫着。我走到中心那座稍大的坟冢前,坟前一张粗陋的木制供桌,上面供一块牌位,上书“有明袁大将军灵位”,旁边一块灵牌稍小,写着:“佘家列祖列宗之位”。
我站在坟前,不由得又一次想起袁崇焕的故事,临时间感触万千。既感触佘家忠义,又感叹袁崇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呆立良久,才在坟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发现一向扫地的老太太忽然停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暗暗点了颔首,嘴边露出一丝嘉许的微笑。我想起此行的目的,或许这位扫地的老太太就知道佘家后人的着落。
我向老人扣问,老人点了颔首,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答道:“我姓佘,就是袁将军第十七代守墓人。”我临时愣住,万没想到在我心中非常嵬峨,好汉一样平常的人物,竟是如此通俗。老人看来已过花甲之年,满面沧桑,一身普通俗通洗得发白的旧工作服,颈间挂了一张月票,一串钥匙,手持一把伟大的扫帚。
我愣了许久,才将此行的目的讲与老人。老人又笑了笑,道:“来吧小伙子,到家里坐坐,坐下再聊。”我跟着老人转过身来,向老人住家走去。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老人留着一条长长的发辫,直垂腰间,不觉甚为诧异。老人看见我的表情,笑道:“这条辫子是二十多年前开始留的了,我曾发过誓,假如不能重建袁将军祠堂,不剪去此辫。”我点颔首,心中一阵感叹。
追随老人绕过几堵围墙,前面是几间破旧的平房,老人打开房门让我进去。我在屋中坐下,不由得暗自打量屋中陈设,只见房中四白落地,收拾得甚为干净整齐,只是屋中家具已是那种早已过时的破旧家具,房中电器也是少得可怜,看来佘先生一家生活甚为清苦。
寒暄了几句,我问起这次搬迁袁祠的事情。从佘先生的叙述我才知道,原来解放后当局曾一度对袁祠特别很是正视,但“文革”开始,祠堂被红卫兵破坏,随即又搬进数十户人家成了大杂院。“文革”结束,佘先生伉俪前后奔忙二十多年时间,其中历尽艰辛、受尽白眼,才终于引起社会各界和市当局的正视。借这次扩建广渠门大街,因为新街将横跨如今祠堂,当局特地拨款五百万元,再加上先前社会各界捐款,预备将袁祠团体拆迁至离原地二里左右事先预留好的一块空地上。搬迁后,会对袁祠重新修葺,对外开放,并被市当局列为北京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