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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梦历一换衣服

【天惶惶地惶惶】 周德东 2024年03月02日 字体:

我奶奶死的时候,我还小,系着美丽的红领巾,在绝伦帝镇读小学

我只见过我奶奶三面。

她改嫁跟一个老头过日子,那老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住在一个叫20号的无名村子里,离绝伦帝小镇大约30里路。

最早,她跟我妈两小我闹别扭,后来,芥蒂越来越大,她对我爸也有了仇怨。

我去过20号。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缄默地坐在炕上,抽烟袋,长长的烟袋。一股烟油子味呛鼻子。

她快70岁了,头发依然很黑,没有一根白发。她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还有黑色的鞋子。只有一张脸和两只手是苍白的......

对于我来说,我的生活是彩色的,她的生活是诟谇的--就像她那张唯一的相片。

那是一张诟谇遗像,10寸见方,挂在我家堂屋的中间。

奶奶穿着黑袄裤,定定地看着我。每次我下学回家,看到她的眼神都感到不恬逸。

听说,她临死的时候,还在生我妈的气。

只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紫色的对襟袄,是我爸进城办事,回来时给我妈买的,39块钱。

当时,我奶奶正巧在我家,她就气愤了,对我爸说:“自打你参加工作,就没有给我买过一件衣服!”人老了,偶然候就像小孩一样不讲理。

我爸有点不耐烦地说;“等我下次进城肯定给你挑一件。”我奶奶把头一扭,眼睛恨恨地盯着洁白的墙,不说一句话,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袋。

没等我爸再进城,她就死了,死在了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怀里。她是午夜咽的气。

有一天早上,我妈忽然叫起来,她说那件紫色的对襟袄不见了。

她东翻西找,终于没找到,她急着去上班,赌气地走了。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5岁的孩子。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偶尔一回头,看见了阴沉森的堂屋里我奶奶的那张遗像。我打个冷战:那张遗像忽然变成彩色的了!

正确地说,她的脸照旧诟谇的,只是,照片中的她竟然换上了那件紫色的对襟袄!

她定定地看着我。我傻傻地看着她。

我想跑,可是院门锁着。我把堂屋的门关上,走到院子里的榆树下,坐下来,悄悄地想,我奶奶怎么穿上了我妈的衣服。

以上不是梦。

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我睡曩昔了。

我梦见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他像猴子一样灵巧地蹬着遗像底下的八仙桌,把那件紫色的衣听从遗像上脱下来。

醒来后,遗像上的我奶奶果然又恢复了黑袄黑裤。

傍晚,我爸妈回来后,我对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吓坏了,骂我:“八瞎!”八瞎是东北土话,即说谎话的意思。

我没有八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