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一脸忧伤地坐在窗台上，45度角仰望黄昏。

“干嘛呢你？”橙子扯了扯她的裙摆。

“我想吃肉……”橘子淡淡地说着，扔给他一个忧伤地侧脸。

橙子拿起外衣抖了抖，顺手把她塞在外衣口袋里，露出一个脑袋。

“你一布娃娃吃什么肉！”

橙子下楼上了车，却早有一个女孩站在旁边，大衣紧紧地裹住她的身体。“美女，要搭车？”橙子说着打开车门“上来吧，去哪？”

"**医院！"

橙子微笑着点头，车子缓缓驶出小区。“你一个人？”

女孩点点头。

“你很勇敢！”橙子道。

女孩抬起消瘦的脸，冲橙子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橙子点点头，给车里开了点暖气，耳边传来女孩有些颤抖的声音。

"时至秋分，深夜。

这里是一片老式的小区，原先的房主大多不住这儿了，把房子租给附近的学生或者上班族。由于年代的关系，小区里尽是大树，绿化不错。只是一入秋，被大树遮了阳光，显得有些凄冷。

树影被远处的路灯拉得老长，投在叶荨卧室的窗户上，摇曳。

感到喉头如炙烤般的灼痛，叶荨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床头灯，眯着眼适应光线的变化。

光线变得越来越强，本来有些昏黄的床头灯变得苍白起来。叶荨感到一阵晕眩，再仔细看。自己哪里还在家，这分明是一个手术室。

白晃晃的无影灯，冷冰冰的手术台，戴着蓝色口罩面无表情的医生。

叶荨感到一阵恐惧，想要挣扎逃开，却觉得四肢传来一阵无力感——她早已被绷带牢牢固定在手术台上。

她看着医生冷冷地收拾着手术用具，连看都没有朝她看一眼。叶荨害怕，怕刀子直接划过身体，怕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和无法逃离的绝望。

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叶荨感到自己用祈求的神情看着身边的医生，他正在用针管给自己推药……

救命……我怕，我怕……"

“荨儿？你怎么了？醒醒！”

叶荨感到有人拍打自己的脸，慢慢睁开眼睛。同租的室友正坐在床头，关切地看着她。

“好像是做梦了。”叶荨对她感激的笑。

“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好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病了。”叶荨道。

室友见她不愿说，也不多问，倒了水放在床头便出门了。

叶荨这几天的确不对劲，这种感觉来自于她的身体。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心脏没有待在它该在的地方，它四处游走，她总是能在腹部感受到它的跳动。

她常常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觉得身边一直有什么跟着她，可叶荨什么都找不到。

躺在床上，叶荨放在小腹上的手感到一阵明显的跳动，就像是什么在里面不断地、有节奏地击打她的掌心。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像是婴儿的哭声，又像是猫叫。虽然是白天，叶荨仍然感到一阵凉意。

那声音不远，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它正在触着她的肌肤，欣赏她的恐惧。它也许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也许正在她的头顶，也许就在她的被子里，谁知道呢。

叶荨感到自己快要疯掉了，猛的掀开被子，发现手机在脚边亮着，发出婴儿似的哭声——有电话进来了，虽然叶荨不记得自己下过这么可怕的铃声，可能是他下的吧。拿起手机，果然是他的号码。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没事吧？”男人焦急的声音。

叶荨淡淡地说：“没事，睡着了。”

“哦”男人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多问“今天要去复查，我等下去接你。”

“嗯。”

叶荨戴着帽子，和男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检查。她实在是讨厌医院的气味，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关于手术室的梦。“我恐怕是落下心理阴影了。”她道，身边的男人放下一直在玩的手机，愣愣地看着她。

男人看着她日益憔悴的脸，问道：“什么心理阴影？”

“手术！那次手术让我惧怕医院，我甚至觉得自己最近的精神有问题。我觉得自己的心脏移位了，它到这儿了，我能感觉到它。”叶荨摸着自己的腹部，声音有些颤抖。

“别傻了，你看看周围，每天有多少人来做手术。不要怕，没事的。”

“可是……”叶荨还想说什么，男人却打断了她。

“没事的，待会儿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说完，他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不多久，轮到了叶荨。

她躺在床上，医生用B超仪替她检查。四周很安静，只有机器的低鸣，有些压抑。

“嗯？这是什么？”医生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屏幕，有个小东西在叶荨的腹部跳动着。

“怎么了？”叶荨转过头问道。

“有个奇怪的东西，你把报告拿给主治医生去看看。”医生忙忙打了报告递给叶荨，催着她出去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诊室，总是面带微笑地医生，轻松温暖的口气，问着残忍的问题。

“做完检查了？”医生微笑着接过她的报告，第一次皱了眉“这是什么东西？”

“它会跳”叶荨道，她一进这里便想到了些事情，她相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什么？”医生不解地看着她。

叶荨指了指报告的图片上那团模糊地异物：“它会跳的，在我肚子里跳了一个月了。我觉得……”叶荨朝医生的方向挪了挪身体“它是我的孩子。”

医生张了张嘴，脸上有着恐惧：“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手术很成功，你的孩子已经拿掉了！”医生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温言道：“你别担心，过几天再来做个详细检查，这应该是囊肿。”

叶荨并不争辩，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回到家，叶荨靠在床上，用手安抚腹部的跳动。从抽屉拿出一个月前的检查报告，她想起一个月前，在那个小小的诊室，自己的不安和内疚。

"你怀孕38天了，孩子长得挺快呢，都有原始心跳了，而且很明显。挺少见的，这小孩长大了肯定聪明。"医生微笑着说着恭维的话，尽量给身为孕妇的叶荨一个快乐的心情。

“我……”叶荨低垂着眼帘，看着报告上那团小小的东西，颤声道：

“我要打掉。”

“啊？”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了，确认地问道：“你确定吗？不用跟家人商量一下？”

“嗯，您尽快安排吧。”

叶荨也的确后悔过的，在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室的时候，在双腿被绑上的时候。她曾感到肚里的孩子在乞求她一次降生的机会，她想走，但是麻药已经推进了身体。醒来的时候她也在医院失声痛哭，为了这个小生命的消失——它是生命了不是吗，它有了属于自己的心跳。

想到这，叶荨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医院回来，腹部的跳动越来越明显了，像是要从她的肚皮里跳出来一般。叶荨微笑着抚摸着它：“宝贝儿，再等等。妈妈知道你想出来，妈妈会陪着你的。”

室友下班回来的时候闻到一股重重地血腥味，急忙忙跑到叶荨的房里。

她安详地躺在床上，腹部一片血红。被血染红的衣服下有什么在欢快地跳动着。

女孩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橙子偏过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的室友把她送到了医院，过了很久，叶荨才醒过来。那个跳动的东西，是一颗小小的心脏。”女孩说完，朝橙子笑“我到了，谢谢。”

"哦，谢谢！26块！"

橘子回去的路上很安静，一句话也没说。

“你在想什么？”橙子弹了弹她的眉头。

“没什么，我想吃肉。”橘子撇过头，庆幸这个状态不会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