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惊魂:泥塑村诡事连连
2024年10月11日 作者:妖子苑 来源:试胆 短篇怪谈
求生
回乡是种诗化了的悲,如一颗用血做的糖,含入舌下,又腥又甜,惹人嘴馋,却不敢再吃。
许安的故乡在一座西北远镇,干燥多旱是常年的特征,比不起大城市繁花锦绣,但始终是家的所在,走投无路的游子早晚以它为归属,每年总有一阵黄沙天气,那便是游子的骨灰。
所以,当在外久经挫败的人一旦重返故里,复杂的心境不言而喻。梦想是个欺世盗名的糟粕,现实才是它血淋淋的面目,懂得低头认命以后,不择手段才是上策。
眼看火车驶过一望无垠的田野,许安百感交集,五年来物是人非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坟冢野雀的莽原。他大学毕业后就奔往广州,如许多年轻人一样,怀揣梦想,心比天高地盼望出人头地。不过事与愿违,奋斗来的只是“蚁族”深居在城市的虓缝,消损的是血肉之躯,以皮包骨。渐渐渺茫的希望令他怀疑“命”这个字,生命多了岌岌可危的兆头,不得不使他重新审视日后将来。前途并不黑暗,只是他没有找到火把。于是他日思夜想,决定辞去手头这份月薪六千的工作,收拾细软,逃离“北上广”,试图回乡另谋生路。
他有位女朋友叫李莹,生得漂亮,他在追求时也算是煞费苦心,但,凡是来之不易的情,挥去的手段总是愈加狠。这次他是不告而别,完全将李莹抛下,星夜离开,他相信李莹是个聪明人,聪明到明白这是叫善始善终。
因为现在的他看来,谈感情是件奢侈的事,物质的维系才属当真,毋庸置疑,有钱才能买房买车买老婆。
这次他回家的意图,是想自己经营一份生意。他居住的村子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泥塑村,以民俗工艺着称,每逢旅游旺季,各路的商家便纷至沓来,财源滚滚。而他父亲许世荣,就是村子的村长。他打算在父亲的帮助下利用当地资源,就地取材,瓜分并壮大一份泥塑市场。
穷则思变,这是蚁族的第一条出路。
夜幕转眼即来,凉了那份归家的兴奋,走出站口,反而生出五味杂陈的心酸,说不清大喜或大悲。来接他的是大哥许剑,久别重逢,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大哥的身影。大哥老了,肉体凡胎始终经不起岁月的刀刮,皮肤黝黑色,一如黄牛的命已摧毁掉正当盛年的风华,皱纹是沧桑的烙印,苦是白发根。
大哥许剑长他十岁,高中毕业后就在家务农,品性憨厚,甚至有些愚笨,人善被人欺,所以连女人都取笑他,一无是处,以致至今都未婚娶。
许安走过去紧紧拥抱大哥,这一抱,使得许剑泪如泉涌,当着人群放声大哭。
许安也跟着心生酸楚,难过道:“哥,这些年让你一人持家,受累了。”
不料的是,许剑却泣不成声地说了一句:“父亲死了…”
看他多像你
许世荣做了一辈子的泥塑,最后连死都没离开。死状太惨,出事在深夜的做工坊,头颅被完全浸泡在泥浆里,身子都在外面,口耳灌满了泥,舌头还压着一口没有吞下,双眼被泥裹成了球,圆润的,像幼时玩耍的弹珠,不同的是稍稍一敲,就破了。
“是谁杀了父亲?”许安质问许剑,家中只有他们兄弟两人,母亲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许剑一动不动地站着,毕恭毕敬,头低得很沉,双腿从一进门就在发抖,他咬着舌头,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不知道,父亲是不小心死的……父亲说……说,泥人做得久了,连血都活变成……泥…”
许安斜眼盯着许剑,目光如刀刮进骨缝里,他来回在客厅走动一阵,一言不发。最后,他停住拍了一拍许剑的肩膀,本想说句什么,但终是沉默下来,回房去睡了。
这夜阴风吹冷了月。
人猜不到的事有很多,最不愿猜的就是自己何时死。许安万万没有想到,他回家的第一件事会是面对父亲的死。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对父亲的死只字不提,这是一处心中的谜,不信人也不信鬼。父亲的丧事由他一手操办,大哥许剑前后跟随只打个下手,期间两人言语甚少,出殡那天许剑捧着父亲的遗像嚎啕大哭,而许安则是在背后冷冷看着,一滴泪都没。
事过之后,许安便马不停蹄地着手泥塑的事,父亲一死,能帮他的只剩下大哥许剑,他深知许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虽然笨,但听话,于是他商量着让许剑教他泥塑手艺,许剑一口答应,傻呵呵地乐了几天。
恰逢此时,许安的一位发小陆严也从外地回来,本来是在北京闯荡,说难听点就是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成天累死累活地为赚口饭吃,充其量是个高级乞丐。黄粱梦醒是早晚的事,他仅是晚了一些,面对如梦似幻的城市,茫然的他忽然明白,数年来的积蓄虽然买不下楼盘中的一块砖,但可以买下回乡的票。
陆严回家后听说了许安的事,当晚便去一见。所谓同命相怜就是从他人的悲惨遭遇中获得自己在苦命中的平衡。世上有很多比鬼恐怖的事,只是你无知。
见到许安,两人除了感叹处世艰辛,就是回忆往事。许安对陆严的到访自是喜出望外,这样一来,他的资金困难就减掉一半,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周折,所以几杯酒下肚,他笑得格外畅快,心中暗自盘算,算钱算事算计人。
酒足饭饱,夜渐深,陆严言归正传,问:“做泥人当真能赚?”
“肯定。”许安胸有成竹,“现今省内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泥塑成为市场化企业化的商品将是必然,尽管比不上瓷器的影响力,但至少可以参照其思路,谋求发展。另外,目前国家鼓励大学生自主创业,在政策上也能占得不少的便宜。”
“好!我听你的,生意算我一份,资金与经销方面我会全力支持。”陆严高兴之余,又喝下一杯酒。
“对了,我听说你在北京混的不错啊,怎么舍得回来了?”
陆严叹了一息,愁眉苦脸地说:“还不是被逼的!房价成天变,自己再不变以后就只能住棺材了。再说,现在的女人都那么现实,张口闭口一套房一辆车,而我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仅仅解决温饱的蚁族,如果这般下去,充其量再变成蚂蚱,虽然体宽了,但始终活不到秋后。”
许安吸烟,笑而无语。也不知李莹是否找到如意郎,他忽然想。
天明,许安起来并没发现许剑的人影,去房间找,床被整整齐齐,屋里摆设着父亲遗留的老家具,红漆重刷过几遍,还是掩盖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土气。许剑的节俭由来已久,总是这也不舍,那也不舍,以苦作乐。这一点,跟父亲很像。
许安愣是一人坐了片刻,睹物思人,仿佛闻见了父亲尸体腐烂时的骨香味。
最后他又来到了做工坊,果然,许剑就在里面。许剑一夜未睡,为的就是夜以继日地做泥塑,单纯可爱。脸上沾满了泥垢,被汗水冲刷成黄浊的痕,眼中布满血丝,像用刀割出来的样子。两只胳膊在泥水里泡得肿胀,极像蒸熟的肉。
“你在干什么?”许安微微吃惊,桌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泥人。
许剑愣了一愣,生怕许安责怪他似地说:“哥没什么钱,人又笨,又没用,知道你在外面过得苦,却帮不了你。你现在要做生意,我懂不了什么事,只希望多做些泥塑,让你多卖些。”
本应该令人动容的事,许安却无动于衷。他在坊中走了一周,仔细观摩泥塑的百态身姿,各个都是没血没魂的泥身,所以神情只局限在表象的真,人和它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一份神韵,而不是多口气。
一些失败的泥塑被堆了满满一筐,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上色不匀,如胎死腹中的婴,正欢天喜地渴望降临,墓却比生早来了那么一步。
诸多成形的泥人里,只有一个引起了许安的注意,造型滑稽,面目讨巧,尤其是两颗以假乱真的眼,像两个被戳开的洞,黑漆漆的望不见底,出现在这张畸形的脸上,诡异之感顿失,反而生出一种刁钻的丑相。
许安盯着,浑身逐渐不适,似乎感到有人在对自己耳语,用嘲笑的口吻这么说:“看他多像你……”
鬼来电
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许安就精通了制作泥塑的技艺,比得过许剑两年的所成。无疑,在这方面他拥有得天独厚的秉赋,遗传了他父亲的精髓,过之而无不及。
紧接着半年,他开始批量自作泥塑商品,在前人的基础上大胆创新,不拘一格。渐渐地,闻名遐迩,慕名前来的游客络绎不绝,销路如火如荼。自然利润不菲,熏得外人都红破眼。
不过,许剑能做的事越来越少,由于他手艺落后,目光短浅,许安便不再用他,只让他平常做一些杂货,与下人无异。许剑心善,并不在意这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平,他还不知道卸磨杀驴这个理。所以看着自己的弟弟出人头地,他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福祸相依,表面风光的许安,最近也因一些事寝食不安,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各种能想到或想不到的问题都接踵而至,煞是棘手。他要出席各种各样的应酬,他要巴结旅游局的官员,他要口是心非地去学校作演讲,告诉孩子们只要努力就能实现梦想。见鬼去吧!甚至,他还要受到各种不明身份的人的电话威胁,说是要入股,分一杯羹,否则就砸断他的腿。
许安担惊受怕,不知如何才能处理得当,不得罪各方,让他安安稳稳地吃顿饭。在世上干干净净地活下去才是最难。
晚上他约出陆严,商量下来怎么走才后,两人都是年轻稚嫩,根本应付不来人情世故。陆严也是愁眉不展,沉默了半晌,才说::“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个依靠,条子或者地头蛇,这里跟打黑前的重庆一个样,不卑躬屈膝不行。”
“说得轻巧,”许安忧心忡忡,“怎么能面面俱到?现在哪一方都是狮子大张口,就算把你我吞了,也都喂不饱。”
谈了许久,没有一个办法可行妥当。正当他俩为此焦虑不堪时,忽然,许安的手机阴森森地响起,在寂静的氛围,刺得人心里发憾。许安一下站了起来,大惊失色,目光僵硬地盯着手机,如一场意外带来的恐惧,竟愣了连分钟之久。而诡异的是,电话居然循环不停地响,铃声不间歇地播放,听来如垂危的人渐渐嘶哑的嗓音,哀怨地呢喃着。
终于,他一手接通电话,只顾喘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而,是电话里先传出一个纤细的女声,远远呼唤似的说:“许安。”
许安脸色顿时发白,难以置信地说:“李…莹……”
“许安,是我。我知道你现在比以前更苦,更狼狈。我想见你,我想你了。”李莹的声音发出丝丝恸哭。
许安的颤抖却更厉害了,仿佛是被人揭开了旧疤,痛不可当。
“我能帮你,但是,你要等。”说到这儿,电话就挂了。
短短一分钟,许安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握着手机,面若死灰。
陆严见状,忙问:“怎么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许安没有回答,而是机械地卸下手机后盖,给陆严看。
这下,陆严吓得目瞪口呆。
那手机……根本没有电池…
死路
之后,许安就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近一个月都没有过问生意上的事,整日胸口发痛,时不时地发作,不来则罢,一来要人命,像被人用利器凿烂心。而在这个月,可畏的人心终于血淋淋地跳起来。陆严见生意在他人的阻碍下一落千丈,隔三差五地有学工辞职,越来越难做,许安又突染恶疾,无力过问,于是心生退却,竟私自抽调了自己的所有股份经不起怂思前去炒股,结果血本无归,一急之下,将许安的那份也搜刮干净,携款逃往成都,不敢再回来见许安一面。
许安得知后,面无表情,人世冷暖,他已见怪不怪了。庆幸的是经过这遭,他的心痛病却痊愈了。
晚饭后,许剑裹着一件旧大衣,轻手软脚地走了进来。他呵呵地笑了几声,然后就愣愣地站住,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知在啜嘴什么。
“怎么了,说。”许安厌恶大哥这幅唯唯诺诺的德行。
许剑忙点点头,走到许安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撮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钱,低声下气地递给许安,暖笑着说:“许安啊,我知道你最近生意出了事,心里苦,我看着着急,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我最近几年攒的一点钱,你拿着…”
没等许剑说完,许安就不耐烦地一手把前推开,冷言冷语地说:“既然你有钱,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还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分家,这下行了,我总不能一直养着你吧!”
许剑的笑,蓦然僵掉了,锥心刺骨的疼,就应该是这样。他忙用手帕牢牢捂住眼,一时间泪流满面,说:“是…是…”
边说,许剑便沉着头往出走,闭门时,他又说:“是…是…”
许安不以为然,如释重负般睡去了。这晚,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自己门口,看尽村头与村尾望穿秋水,暮色笼罩一片寂静,生死不见故人来,夕阳如血泼在砖瓦屋檐,自己,是如火焚烧的尸。o
第二天清晨,许剑死了,自杀,同父亲一样,死在了做工坊里,可以想象,是由于大口大口地吞喝着泥浆,胀破了胃,血与泥混成一色,溶解了一生辛酸。整整一夜,血管已经流满这种浑浊的液体,淡了血腥味,泡得心直发凉。
许安像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想看尸体一眼,嫌恶心。
他之所以这么对待许剑,是因为他觉得,是许剑害死了父亲。当初他回村时听闻,父亲出事的那晚,许剑曾和父亲一同在做工坊里做泥塑,后来许剑一个人出来了,父亲便死了。
这虽然是事实,却并不是真相。许安到死都不会知道,血浓于水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滋味。许世荣当时得知自己的小儿子要回乡创业,喜不自胜,爱子心切,为了发挥余热,他急忙和许剑赶工做泥塑,好给回家的许安一个惊喜。后来一晚,许剑忙里抽空去烧壶开水,留下父亲一人在做工坊,结果,父亲由于劳累过度,一头栽入了泥浆里,活活地给淹死了。
世上有多少残忍的虚假,被你错以为真?
此时此刻,许安只在想一件事,就是去广州。
其实,陆严的事是在他的设计之中,一直以来,由于刚开始的资金几乎都是依仗陆严,并且大部分的客户都是经陆严掌握,所以每次的分红,他只得到仅仅三成。他不甘,毕竟泥塑之所以热销都是因为他的技艺。于是他开始另作打算,偷偷地做起假账,利用陆严的信任,偷天换日,只将利润的五分之一上报账户,而另外五分之四则中饱私囊。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满足,贪得无厌,再者,自己随时还要承担事情败露的风险。所以他又想了个办法,在近来是非不断时表露自己灰心的态度,给陆严造成畏惧的暗示,恰逢自己大病,让犹豫不决的陆严眼见诸多事端无法解决,不得已而另谋他路,流落成都。
至于当天那个没有电池的电话,是许安做过手脚的,故意做给陆严看,目的是让陆严在潜意识中害怕自己,从而凡事不再和自己商量,最终导致陆严面对生意上的事束手无策,一败涂地。而当时电话里的内容,只是很早以前的一段录音而已。
许安不禁挪捡发笑,终于,他不会再像“蚁族”那样地活着。他现在想重回广州,买套普通的房,娶李莹为妻。
只是不知,李莹是否还爱他。
围城
在广州城奔波了一天,始终不再有李莹的消息。自他走后,李莹便换了工作,偌大的天地,不知又寄居在了哪里。
灯火辉煌的夜,路过一家发廊,听见音响里放着王菲的《开到荼靡》,幽绵的声调唱::“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美丽,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甜蜜,一个一个一个人谁比谁容易,又有什么了不起…”
许安迷茫地望着霓虹闪烁的无尽长街,一如他初来的景象。路人都穿着黑衣,容颜冷漠地走过,关心白的是工作所在,关心的是路在何方。
深夜,许安暂时找了家宾馆落脚。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其实,李莹已经死了,就在许安接到那个诡异电话的当晚。李莹在临死时,唯一只想知道许安如今过的是否比以前好。最近在城内,有一个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经常深夜出没在偏僻的宾馆,目标是孤身在外势单力薄的年轻大学生,他们会趁人熟睡,偷眼偷心偷人脸,李莹就是在找工作时倒霉地死在这些穷凶恶疾的人手里。
第二天醒来,许安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去洗脸。他先用湿毛巾擦擦了一擦,忽然,毛巾被黏住了,他怔了一怔,抬起双手摸自己的脸。
他的脸……怎么变成了泥…
故事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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