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之症
2022年06月30日 作者:黑桃皇后 来源:互联网 短篇怪谈
方芸当着姐姐方琳和未来姐夫吴徽的面突然发病。
她突然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她的手脚都在发抖,睡裙底下纤细的双脚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方琳生怕她跌倒, 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所惊到。方芸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刺耳叫声,忽然一下,又忽然一下。她迈出步子走了几步,身子摇晃得厉害,吴徽刚想上前帮忙, 方芸嘴一张,哇地一声,吐出许多秽物, 几乎弄湿了吴徽半身。
方琳不知道妹妹怎么可以吐出那么多东西,明明今天的早餐也没有好好吃过,可是她的喉咙里像是通着一条污水管道似的,吐完一口又是一口。
吴徽倒是不避污秽,反而轻轻拍着方芸的后背。
方芸吐完最后一口不知算是什么颜色的酸水之后,她挺起身子,继续用直愣愣的眼神看着前方,双脚踩踏在污水中发出啪啪的声响。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踩出散发着酸臭气味的脚印,胡乱走了几步后,她突然停住步伐,一道黄黄的水流顺着她的小腿直达地板。
她尿了。
方琳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大约在半年前,年仅十八岁的方芸因高考失利而吞食过多安眠药自杀,虽然被家人及时送往医院拣回一条命,但是她的情绪从此很不稳定。
她变得精神恍惚、少言寡语,反应异常迟钝。她就像是一台CPU老化、内存不足的电脑,一句话通常要隔好久才有点回应,而这回应又通常只是“嗯”或“啊”。
她或者在客厅踱来踱去、搓手顿足, 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声音;又或者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几天几夜维持同一个姿势不睡觉不休息;要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连两三天都会陷入一种说不清是沉睡还是昏迷的状态。
刚开始,方琳以为妹妹因高考失利而一时陷入情绪漩涡想不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感到方芸绝对不仅仅是心情低落那么简单。
甚至连着三个月,方芸都没有来例假。
方家爸妈人近中年才得方琳,方芸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年逾五十。如今年岁已长,照顾妹妹的重担就落在方琳的肩头。她算是个女强人,工作上雷厉风行,处理各项事务井井有条,可是遇上妹妹这件事,所谓关心则乱,她又恢复成柔弱无依的小女人。
幸亏她的身边有吴徽。
在很多人眼里,吴徽算得上是个吃软饭的无能之辈。
两人本是大学同学,当时也曾被称誉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般的一对。可是毕业后,吴徽却总是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三百六十行里轮流转了好大一圈。有人说他是运气差, 也有人斥之为眼高手低,总之即使如今年近三十, 吴徽做的还是堪比刚毕业大学生的低微岗位。
方琳的情况刚好和他相反。
她不仅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本身也相当喜欢以此为职。随着资历的增长,薪酬也是水涨船高。喧嚣的职场没有让她变得市侩,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偶尔还会接济入不敷出的吴徽。
妹妹犯病以来,幸得吴徽一直在她的身边帮忙照料,这才使方琳不至于耽误工作。有时候,吴徽表现出的耐心和体贴,连这位亲姐姐都自愧不如。
本来方芸就特别听吴徽的话,中学时期也是吴徽的一句建议让她从文科转向理科。吴徽的理科成绩很好,他自觉成为方芸的补习教师,同时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方芸也借鉴了未来姐夫的意见。可以这么说,方芸高考失败之后,不仅自感前途尽毁,还包含着对姐夫的深深歉意。
半年来,吴徽带着方芸求医问药,每每方琳工作繁忙,都是吴徽下班后来家里照顾。叮嘱方芸吃药、陪伴方芸聊天、开解两位老人,吴徽虽然尚未和方琳结婚,却尽到了超越女婿的责任,这让方琳和二老感动不已。
但是此时,就在方芸再一次呕吐在吴徽身上,并且连撒尿都无知无觉的时候,吴徽郑重向方琳提出了分手。
“其实,我真的不介意。但是,我的母亲意见很大。她说虽然方芸的精神分裂是由高考失败而诱发,但是说到底是你们家族有这方面的隐性基因。她说为了我们吴家的后代着想,她不允许我冒这个险。琳琳,请原谅我。”
吴徽垂头丧气,像是一只被斗败的犬。
方琳很想大声呵斥他分手理由如此荒诞无稽,可是看到他双手微微发抖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柔软了下来。她暗地里叹息,吴妈妈其实也没说错。
正式分手后,吴徽便极少出现在方家。方琳索性只做兼职,陪着方芸在全国各地求医。长期服食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在方芸身上十分明显,不再大吼大叫的她嗜睡成瘾,每天总有十五六个小时在昏沉中。偶尔醒来,嘴里喃喃自语说些家人们听不懂的话,还伴随着长长垂到胸前的涎水。
不仅如此,她的体重也从45公斤飙升至90公斤。行动迟缓的她有时来不及上厕所,方琳索性在她的卧房摆了一只痰盂,只是就算这样,她还是会常常尿床。
方芸对治疗相当不配合,每次去见医生都会挣扎哭泣,有时候她的精神状态看着还不错,刚走进医院就会火山爆发似的大哭大闹。每天按时服药成了一场搏斗,方琳好言相劝、威逼利诱乃至胁迫恐吓,各种招数都用了个遍,方琳还是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吃药。
最后方琳趁着妹妹力气用尽的时候强行塞进她的嘴里,她往往会流下两行眼泪,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姐夫,坏。”
每当这时,方琳一阵阵的心酸,她知道妹妹其实是在疼惜自己。
两个月后,方琳从以前的同学口中听到了吴徽结婚的消息。
同学为两人的分手而惋惜,说是吴徽的新娘是本地的一个富二代,年轻可爱,只是父母相当强势,要求女婿必须入赘,以后的孩子也只能跟随母姓。同学为吴徽的移情别恋而摇头,还说婚礼本如童话般浪漫,只是当天吴徽出了大丑,不仅手脚发抖,甚至连祝酒时的香槟酒杯都拿捏不住,不仅自己的香槟撒了一地,掉落的酒杯还打塌了香槟塔。
水晶杯哗啦啦的全部倒在地上,司仪想说“碎碎平安”都来不及。吴徽两眼发直,完全就是魂不守舍,说话语无伦次,舌头怎么都捋不直,两只手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动个不停。在场宾客都吓坏了呢,新娘子更是哭花了妆容。岳父岳母连说他有病。同学如是描述。
有病。
方琳的目光移到坐在一旁发呆的方芸身上,妹妹看着窗外,一张脸有如死水波澜不惊,唯有一滴清澈的眼泪从她本已失神的眼睛里缓缓落下。
姐姐好蠢,早就应该知道你的苦。
吴徽趁着为方芸补课的机会,长期在她的饮料里下放兴奋剂,导致方芸高考失利。即使在方芸自杀未遂之后,他借机照顾妹妹,仍然不断给她喂食各类精神科药物。
他的母亲是医院护士,完全有办法拿到这些东西。
方芸一直对吴徽信任有加,考试失败后对未来姐夫心存愧疚,甚至她有时不耐烦父母的唠叨,倒是对吴徽言听计从。待得她惊觉此人不怀好意的时候,药物已经破坏了她的许多功能,精神认知和肢体行为都有多种障碍,有苦说不出,只能通过不肯吃药来表现。
吴徽想要和富家女结婚,但是岳家算得上有点头面,他也不乐意背上“负心汉”的罪名迎娶新妇。因此他处心积虑给方芸扣上了“精神病”的帽子,毕竟与一个家人有精神病的女友解除婚约,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人性之残忍,有时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方琳早就耳闻吴徽脚踏两船,只是以为凭借两人多年深厚感情,吴徽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何况自从妹妹生病之后,吴徽的表现也令她欣慰。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宽容大度最后伤害的是方芸。
吴徽提出和她分手之前的两个月,她已经从偶尔清醒几分的妹妹身上看出端倪。方芸虽然丧失了许多机能,但是点头摇头总是懂得。
那时候起,每天方琳都会冲一杯含有“五氟利多”的牛奶咖啡给吴徽,如果吴徽觉得美味可口,方琳会给他再来一杯。
五氟利多嘛,方琳想,反正芸芸是精神分裂,这种药多得是,就找借口说她发病把药都扔掉好了。医生通常会再写一次处方。
两人分手后,方琳生怕吴徽喝不到美味的牛奶咖啡,每天清晨用早就准备好的“五氟利多”鲜牛奶去吴家门口调换牛奶公司送来的鲜奶。那段时间方琳很疲倦,几乎三四点就要起床准备。可是她想到妹妹痴肥的模样,她便产生无穷的动力当个“送奶工”。
她本没有计划的那么精确,可是吴徽发病的时间却是刚刚好,简直就是老天眷顾。
以后如何,方琳已经无所谓,反正没有人家会愿意负担一个可能有精神病的女婿。她的报复到此为止。
她轻轻将方芸扶进轮椅,妹妹现在身子沉重,然而原本弱小的方琳倒是可以独自将她抬起。嫩绿色围巾裹住方芸的脖子,头上戴上一顶褐色的绒线帽。
芸芸,姐姐带去出去看风景吧。她轻轻地对妹妹说。
我讲个小故事 可别吓着你呀 食夜 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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