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2022年03月06日 作者:鬼怪屋 来源:鬼怪屋故事网 短篇怪谈
一、
媳妇逼着张青戒烟,嘴上说是为了张青的身体健康,张青心里明白,媳妇是心痛每天三元钱的烟钱。张青出身苦,从小父母双亡,他是跟着瘸腿姑姑长大的。姑姑患有小儿麻癖后遗症,除了腿瘸,还有一脸的麻子。姑姑一生没嫁,身体残疾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她还带着张青。媒婆王快嘴曾经找过姑姑:"小霞子,别怪我说话直。你说你没父没母的,也没个兄弟组妹帮衬。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性格品性。现在的人都这么势力,除了我谁还管你?我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给你找个男人帮衬帮衬你,到时生儿育女的,也算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你的身体条件这样,再带着张青这个拖油瓶,吃白饭的。谁肯要你?你要是放心不下张青,可以随时回来看看他。"王快嘴虽然看重做媒婆的那几顿饭跟几尺布,可她说的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姑姑说了:"我现在还能靠自已的劳动让我们娘儿两个吃饱穿暖。日子是苦了点,可是我嫁出去了,到了那家可能说了不算。万一一分钱也做不了主了,谁管张青?"王快嘴翻翻白眼,嘴上说"你这孩子怎么认死理呢?"心里想着,也不瞅瞅你的自身条件。除了我谁还管你?那年姑姑二十岁,张青六岁。
张青也算争气,成了村里第一个中专生,学费是村里好心人借的。毕业后分配到了乡政府工作。张青领的第一份工资,买了二斤猪肉,一只扒鸡,还给姑姑买了一件新衣服。那顿饭娘儿俩吃的很开心。不是因为好多年没吃过肉了,是因为张青终于可以回报姑姑了。他长大了。
姑姑命苦。还没看到张青娶妻生子,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那段时间,张青每天守着姑姑的牌位,哭得昏天黑地。姑姑走得急,连张照片也没留下。
二、
张青快四十岁了。虽然老婆勤俭,孩子可爱,但张青觉得生活得并不快乐。张青在外面从来不给别人让烟,也不抽别人的烟。别人让他,他就说我抽别的牌子的烟不习惯。他从心里觉得自己三块钱一包的香烟实在是在人前拿不出手。从小的苦日子,使他对吃穿都没有特别的追求,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他很陶醉于一个人的时侯,随着烟雾的弥散,似乎烦恼也随着一起消失了。可是这个爱好也要被每天吃多少盐都要算计的媳妇给剥夺了。
星期一,张青坐在办公桌前。张青所在部门一共四个人,一个主任,三个办事员。主任跟两个同事在里屋关紧门斗地主,张青从来不参与这种事儿。虽说小赌怡情,但这种事情是张青没资本参与的,现在能保住每天三块钱的烟钱就不错了。他正琢磨怎么再乞求一下老婆,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张青喊了声:请进!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张谦恭的脸先探了进来,来人走到张青的办公桌前,用卑微的语调问道:"同志,我的事情你们跟乡长汇报了吗?"张青看着眼前穿着油乎乎的旧羽绒服躬着腰的瘦弱汉子,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张青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同情感,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就立刻被职业性的话语代替了:"领导最近忙。你的事情还没倒出时间来研究,你回去再等等。""领导你看,我都跑了一年多了,麻烦你再费费心,催催乡长。"汉子乞求道。张青抬头看了看汉子,说道:"全乡这么大,领导这么忙,哪有功夫专门管你这点小事儿。有机会我们会跟领导汇报的。你回去吧,过一段时间再过来。""那您费心了。"张青清晰的看到汉子眼神中稍纵而逝的失望马上又被乞求所代替。张青了解情况,这个汉子是本乡刘庄村三脚踹不出屁的村民刘有财。刘有财媳妇跟别人跑了,他的破房子拆迁,应该补偿三万元,刘有财指望用这笔补偿款再娶个媳妇,可补偿款划到村里,被姐夫是副县长的村支书花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乡里找到一脸横肉的支书,支书承认钱花了,"都花在了村里的公益事业上了"。其实所谓"公益事业",是跟支书有一腿的张寡妇,一个死了男人的风骚小媳妇。乡里也拿支书没办法。刘有财为了自已应得的这三万元钱,已经跑了一年多了,他不敢去找支书理论,他认为上级政府能给他主持正义。上次张青跟主任一起去找领导汇报,领导眯着眼反问他们:"你们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乡里再拿钱给他?你们工作不会做,就知道汇报这些鸡毛蒜皮。"张青们虽然受了挖苦,但也像完成了一件工作一样得到了心里安慰。张青们在刘有财这事儿上已经尽力了,下一步对刘有财只有拖延,至于能拖到什么时侯,张青心里也没数,反正拖一天算一天。张青看着刘有财的佝偻背影有些颤抖,慢慢消失在门外。张青同情刘有财,但有时也讨厌他。每次见到刘有财那卑微的神态,张青就想到鲁迅所批评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国民性。鲁迅是大文豪,最善于总结国民心态。也许国人必须得有刘有财这样的人,才能凑成这个形形色色的社会。张青这样安慰着自已的良心。
张青忽然听到门"咚"的一声响,被人撞开了,那人看也不看张青,大着嗓门高喊:"王主任在吗?"。张青刚想说话,王主任三个已经从里屋出来了,满脸堆笑:"老马来了?快到里屋坐。小李,给老马倒杯水。"两人进了里屋,小李倒完水出来把门带上,冲张青他们俩个伸了伸舌头,坐下看报纸了。"五万,少一分也不行。"里屋传出了老马的大嗓门。王主任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间祈求着什么。这个老马也算是本乡的一个"刁民",马家村的村民,他专门爱替本村村民出头,事事儿爱给政府较真,村干部管不了他,是乡政府的重点维稳对相。他家今年上了几棚肉食鸡,在耕地里私自盖了几间看护房。支书知道了,马上给乡里秘密举报了老马"私占耕地"。乡里一听这消息,立即组织相关部门前去查处。老马知道这次被政府逮到了把柄,很配合的接受了处罚。千不该万不该,处罚完成后乡长不该摆庆功宴,不该没发现老马在他们的车后盯梢,不该没有关死饭店包间的房门,不该大家正举杯喝洒时被破门而入的老马用手机拍了下来。罚款已经退还给老马了,但是老马还要精神补偿费,而且一开口就是五万元。这简直是讹诈,但老马手机里有照片,声称不答应他的要求就把照片送到纪委跟媒体。这是严重威胁乡镇工作稳定的大事情。领导高度重视,答应给老马补偿。但金额似乎老马要得太高了,政府资金紧张,让我们科室再做做老马的工作。里屋的门开了,王主任送老马出去。老马一脸不高兴,嘴里嘟囔:"三万也太少了。要不是看在你王主任的面子上,我才不干呢。"王主任满脸堆笑:"对对对。有机会我请你喝一钟。我就愿意交往你这种爽快朋友。"
看着老马得意洋洋的背影,张青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烦燥。王主任让张青给县里送一份文件,"反正老张也不会打牌"。张青正想出去透透气,就骑着电动车往县城驶去。十多里路不算远,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路两旁的两排树木挺拔直立着,冷眼看着人世间的来来回回。张青骑得很慢,脑海里不时的出现刘有财那谦恭的表情,佝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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