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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夜惊魂(2)

2022年05月10日 作者:鬼怪屋 来源:鬼怪屋故事网 长篇鬼话
编者按:故事编排很精彩,很是佩服作者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周密的逻辑能力。很精彩的一篇作品,尤其是写作手法很是精细,愿与更多读者分享。 第一章 中秋过后,秋意渐浓。 南州的清晨,严冷峻被手机里《再回首》的歌声闹醒,若听得集结号一般,他猛然做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头有些晕,定了定神,才记起昨晚搬了家。每次搬家,第一个夜里他总会做恶梦,今夜也不例外,梦见一个高个子男人

  第三章

  秋夜,夜风好比人情一日凉比一日。

  柯芜一回来便打开了音响,听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然后她脱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在洗手间的浴缸里泡了近半个小时,出来仍是光着身子,身上散发着怡人的清香。她的胴体虽然比例不匀称,但却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诱惑,让人有一种疯狂的占有欲,甚至她脸上的雀斑都成了性感的标志。

  柯芜住的是一居室,未进来过的人很难将这间房子的整洁和华丽与她联系在一起。从进门的鞋柜、沙发、茶几、音响、电视柜、冰箱、洗衣机等每一处都纤尘不染,且摆放合理。晾衣架上挂满了她每天都要换洗的衣服,她光内衣便有二十余件,裙子达四十件,各种凉鞋、运动鞋、高跟鞋充满了偌大的鞋柜。

  梳妆台在卧室,与窗户成一体,比一般的梳妆台大两倍,抽屉里摆满了各种妆饰工具。她喜欢画眼影,有时能画两个小时。化完妆,她凑近窗口倒了半杯长城干红,点上一根万宝路,然后开始给她母亲打电话,一边说,一边痴痴地望着散出去的烟雾。

  “妈,我不想搬走,为什么你每次都叫我搬走,这房子是你留给我的,我就要住在这儿。”

  “妈,我告诉你,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好人,不,妈,他真的是好人,他的眼睛特别温柔,说话特别轻。”顿了顿,她掸了一下烟灰,又接着说,声音有些哽咽,“妈,你不要提他,他早就迷上了薛婷婷,我已经成全他了,她早就该死了。”

  “妈,以后有俊哥在,我不会再被欺负的。”提到俊哥,她脸上现出了闪亮的笑容,烟要尽了,“妈,你认识李梁的老婆吗?我觉得俊哥是不是遇到鬼了。”

  挂断电话,柯芜拿起床头的照片,这是她母亲的遗照,已去世五年了。这五年,柯芜每天晚上回来都要与她通一遍电话。通完电话,柯芜看了一部西班牙的《非常小号曲》,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从储物间里取出了一个枣木盒子,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出去了。

  凌晨一点,松源小区依然醒着,因小姐的生意正红火。小径上来来往往的男人,每一张面孔都有些猥琐,揣着一颗孤独忐忑的心,躺在一张躺过无数男人的床上,没有爱抚,没有言语,褪掉裤子,只听得那床吱呀几声,便点上一根烟出来了,似乎有些恼怒,有些后悔,有些失落,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似的。这儿如同一个兼纳并蓄的烟花巷,因无人管理,充斥着混混、瘾君子、小姐与嫖客。只有晚上,才有一些零星的人气,所以便有人架起了烤炉卖烧烤与啤酒,生意倒不错。柯芜若幽灵般游弋于星星点点的人丛中,绕过烧烤摊,直奔严冷峻的楼层。

  柯芜会开各种锁,这是她闲暇时练就的,开锁并不难,从上电梯到打开严冷峻的房门,她只花了三分钟。门内的景象使她倒退了半步,因周倩正趴在严冷峻的胸膛睡觉。她看了看,又退了半步,笑了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又打开另一扇门,是李梁的房门。这一次她彻底地惊呆了,连腿都在颤抖。李梁身边躺着的雪白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被勒死的薛婷婷,眼睛一直睁着。李梁的眼睛也睁着,他突然哀嚎一声,若猛虎一般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一拳打在柯芜的脸上,一脚将她踹出房间。

  霎时,小区里沸腾了。

  凌晨两点,小区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聚到了楼下,大家不约而同地围成了一个圈。圈里李梁揪着柯芜的头发不停地用鞋底扇她的脸,边打边叫:“这是贼!这是贼!不要脸的贼!”大家平日里原本便不喜欢她,听说她摸进了李梁的房间,便都纷纷报出家里这些年所丢失的财物,更有甚者,也窜上前踢几脚。柯芜若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身子紧紧地蜷在一起,地上落下了几撮被李梁薅掉的头发,血也染了一地。

  “不要脸就将她的衣服扒了!”不知是谁提的醒,李梁疯一般地撕烂了她身上的所有衣服,这下子大家都有看头了,相互拥挤着往跟前凑。柯芜抱着双肩也不哭也不骂也不挣扎。严冷峻被挤在外面,只听有人笑着往外传话说:“已经扒光了,奶子还是挺大的。”另有一人说,“里面在问有没有男人感兴趣,旁边有公园,可以带过去爽一下,免费的。”

  果真便有这样的男人,是那三个混混,叫嚣着往里冲:“让兄弟们成全她!”

  大家都笑。

  这笑声尚未停,天边响起了一阵嗡鸣声,声音虽然闷,但却如防空警报一般震动着耳膜,成片成片的乌云若幕布一般自天上压下来,悬于小区上空。风也起了,如刀一般,裹走了所有绿化树的枝叶,仍悬于半空中。人们觉得是上天在谴责世人,便都纷纷散了。严冷峻想用手机拍下这奇异的一幕,无奈被怪声与怪风笼罩的四肢却一点力气没有,只是见到柯芜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四章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五个警察冲进了李梁的房间。房间里的婷婷依然仰面躺着,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淡淡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依然雪白如霜。这不是婷婷,只是一个充气娃娃。李梁是化妆师,他只是将她装扮成了婷婷,一样的短发,一样的面孔,衣柜里也挂满了婷婷一样的衣服,房间布置的也与婷婷的一样,一样的床,一样的床单、床罩,颜色也一样。李梁在警察面前很安静,他说:“我喜欢婷婷。”

  警察查完房间,在门上贴了封条,并将李梁带走了。

  原来李梁是凶手,得不到婷婷,便杀了她,小区里再次沸腾了。

  严冷峻出门时看见了柯芜,她坐在路边的水泥阶上用手机玩游戏,脸依然是青肿的,看见严冷峻出来,她没有站起来,只是朝他笑着说:“俊哥,上班了。”

  严冷峻看看她,脸有些红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要是去等厂车,我可以带你一段。”

  “好啊!”柯芜立刻跑了过来,笑着说,“我这次要坐得远一些。”

  “多远都可以!”严冷峻原想买完早点再走的,但看见那婆娘哼着小曲的得意的样子,又直接走了。

  一路上柯芜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紧紧地贴在严冷峻的背上,严冷峻觉得背上似乎湿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一路沉默着。快出灌木丛时,路中央站着一个人,看见严冷峻过来,故意挡住了去路。这个人是一个侏儒,大概有四十岁,下巴很长,目光闪烁,穿着一身牛仔服,背着一个帆布包,包里鼓鼓的。严冷峻只得停下车子。这个人也不看他,径直走到车子后面,轻声地说:“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啊!”柯芜迟疑了一下,有些慌乱,“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那男人怯懦地说,“我知道我错了,你还爱我吗?”

  “你走吧。”柯芜近乎乞求道。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一直也还爱着你。”那男人说完看看严冷峻,冷笑着说,“别人对你都是假的,只有我才会真的对你好。”

  柯芜不搭话,也不看他,跟严冷峻说:“俊哥,我们走!”

  那男人有些恼怒,见柯芜不理他,倏然从包里抽出了匕首,上前一步,刀尖直逼近柯芜的咽喉,恫吓道:“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严冷峻正想解围,只见柯芜迎着匕首顶了上去,刀尖瞬间便滑了过去,好在那男人及时收了手。他扔掉匕首,恨恨地说:“既然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情。”说完那男人便走了。严冷峻用纸巾清理了一下柯芜的伤口,只是皮肉伤。柯芜道:“俊哥,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严冷峻沉默了半晌,蹲了下来,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

  “我一直希望能够被男人好好地爱一次,即使我不爱他。”柯芜不由自主地点上了一根烟,“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他看着我笑的样子,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男人像我父亲那样看着我笑。”

  “我们要想让别人爱自己,自己先要爱自己。”严冷峻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会有人珍爱你的。”

  柯芜笑,也蹲下了身子,忽然岔开话题道:“李梁不是我举报的,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凶手。”

  严冷峻看着她,只听她继续道:“李梁是一个胆小鬼,而且很狂躁,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案子的。举报的人应该是周倩,我记得当时你、李梁和我都下楼了,只有周倩留在房间里,她一定打开过李梁的房门。”

  “周倩举报他也是为了给你出口恶气。”严冷峻道。

  “周倩一直不喜欢我,所以她举报李梁绝不是为了我。”柯芜道,“她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才是凶手。”

  严冷峻不说话,心里惊疑不定:既然周倩可能打开过李梁的房门,那么柯芜潜入房里有没有打开过自己的房门;若是打开过,那定然是看到了他与周倩躺在一起,那么柯芜会不会因为嫉妒而故意陷害周倩。这只是一种主观的假设,且毫无根据,严冷峻不禁摇摇头,笑笑,男人有时候的确喜欢自作多情。柯芜继续道:“薛婷婷自己也养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周倩的老公赵传胜,小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周倩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所以她恨薛婷婷。”

  “但是周倩似乎不爱赵传胜。”

  柯芜冷笑道:“我知道她爱的人叫王石,小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爱的人叫王石。你知道王石是谁吗?王石就是你的房东,一年前因为勾搭上了周倩,被她老婆杀了。王石被害以后,周倩因为精神分裂在南州精神病院里呆了三个月,出来后便勾搭上了赵传胜。她这种女人,是一刻都离不开男人的。不管她喜不喜欢赵传胜,但一旦有其她女人靠近赵传胜,她就会变得像疯狗一样,薛婷婷活着的时候,就被她堵在房间里打过,当时若不是有人发现得早,说不定那天她就将薛婷婷给杀了。”

  严冷峻不说话。他原是想说,既然王石因为周倩被自己老婆杀了,为什么周倩又要回到王石的屋子里居住?难道只是为了缅怀旧情人?假如柯芜所讲的都是真实的,莫非周倩一直念叨的那个要带走她的黑影就是王石的魂魄?当然这些只是一种设想,依然没有任何证据。即便周倩真的杀了人,因为她有精神病史,也只是被继续关进精神病院里。

  柯芜道:“案发时间是中秋节,而这一天刚好赵传胜加班,上的是中班,晚上十点才下班,回到家差不多是十一点半。但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周倩却不在家,因为十二点的时候他在小区门口遇到过我,问我有没有看到周倩出去。中秋节原本是团圆的日子,她为什么还要出去?”

  严冷峻点上一根烟,站了起来,懒洋洋地说:“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事情,以后不要说了,对你自己不好。”

  柯芜也站了起来,看着严冷峻笑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但你喜欢谁都不能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专门吸食男人鲜血的妖精。”

  严冷峻原是不想回答的,但又怕柯芜更怀疑,索性说道:“我孩子都四岁了,爱情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说到孩子,事情也巧,刚好王勤来电话了,他让柯芜不要说话。柯芜笑,笑得很甜,原来有她在身边,这个男人的心里是藏着鬼的。

  电话接通,不是王勤的声音,而是诺伊,只听她高兴地叫道:“爸爸!”

  严冷峻笑着应了一声,问道:“有没有想爸爸?”

  “想了!”诺伊说话很慢很轻,很像严冷峻。

  “爸爸!”诺伊又叫了一声,兴奋地说,“老师给我评小红花了。”

  “诺伊真棒!你妈妈呢?”只听那头诺伊说道:“妈妈,你讲吧,我累了。”王勤接过电话并没有说话,而是挂了。但严冷峻心里明白,王勤已向他释放了一个友好的信号。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是爱这个家的。柯芜自然也察觉到了严冷峻眉宇间的喜悦,不禁有些黯然。严冷峻待柯芜离开后给王勤打了一个电话,问道:“叫你接电话怎么不接?”

  “你和你家女儿说话就可以了,反正你又不想我。”王勤说。

  “肯定是想两个人了。”严冷峻笑着说,“不要再生气了,隔了几百里还吵架。”

  “都是你引起的,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心情都是很好的,但一听你说话就生气。”

  “是你太敏感了,我说话从来都是有口无心的。”

  “不说了,一说又吵。”

  严冷峻是一个容易迷失的人,总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总是想要那些要不到的,不切实际的,总还活在梦想里面。回到公司,他通过网络查找了一些关于勒杀的案件。勒杀,通常是在身边没有其他凶器的情况下而选择的一种方式,因为腰带、鞋带、衣服、领带、围巾、纱巾都可以将一个人勒死,而这些工具手到擒来;或是凶手怕衣物上沾上鲜血,或是怕受害者发出声音,都会选择勒杀。而这些凶杀,只是为了要一个死亡的结果。但婷婷之死,凶手似乎是特地选择的勒杀,重点在过程,而不在结果,否则不会拍下录影带,并在背上用刀写字。倘若凶手与婷婷并无仇怨,那么这个凶手将会非常的可怕,他有可能正在尝试着不同的杀人方法。

  至于她背上的字,从派出所验证字迹的话来看,“报告首长,我应不应该向你报告”,这句话语焉不详,但却出现了两个“报告”、两个“应”,拼凑起来可以组成一个词语“报应”,这是最贴切的组合。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死者背上的字是“报应”。由此不难想象,凶手是在报复杀人。

  这样一来,杀人动机便有了。

  于是严冷峻又查找了近年来的一些离奇案件,发现南州市一年来共发生了三起变态杀人事件:一桩是在去年的大年三十夜里,项城区的一位DJ公主被凌迟处死于太阳城的出租屋内,共被刮了78刀;一桩是在今年的清明夜里,一名南州大四女生被装在猪笼里溺死于风沙湖中,风沙湖位于南州大学一号公寓楼的北角;第三桩是在七夕夜里,一位选秀女歌手被用氰化钾毒死在华达新村自家的浴缸内;接着就是中秋节夜里,婷婷被勒死于自己的房间中。这三起案件都发生在中国的传统节日里,大年三十与中秋代表着团圆,七夕情人相会,清明节人们要祭祖,也都代表着一种团圆。由此可见,凶手的家庭大概是破裂的,或者说是不完整的。一年之中,还有重阳节也代表着团圆,自一九八九年重阳节被定为老人节之后,很多少辈都会回到老人身边孝敬。所以凶手极有可能会在重阳节继续作案。

  这四个女人从籍贯上看,一个是湖省的,一个是北省的,一个是京城的,一个是关外的,似乎之间没有关系;从职业上看,有DJ、有学生、有歌手、有小三,也都关联不大;严冷峻又在南州地图上圈出四个人的位置,也无迹可寻。但有三点是相同的,一是她们都是美丽的女人;二是她们手脚都有被捆缚的痕迹;三是她们的眼皮都被割了。割掉眼皮,或者是一种残酷的手段,或者是让死者生前看一些东西,一定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令死者不敢看,所以才割掉眼皮强制她去看,有可能看的是录影带,每一个死者被杀的录影带,因为婷婷的摄影机丢了。但婷婷是第四个受害者,其她三个女人的受害过程是如何录制的呢?这是很简单的,当下数码产品泛滥,手机便可以录制视频。如果割掉眼皮确实是为了让她们目睹受害的过程,那么第二位受害者可能看到的是第一位受害者的视频,第三位受害者看到的是前两位受害者的视频,第四位受害者看到的是前三位受害者的视频,但第一位受害者看到的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们看视频?仅仅只是一种折磨吗?严冷峻不得其解。

  柯芜的家庭是不完整的,严冷峻想,晚上他还要了解一下周倩和赵传胜的家庭是否是完整的,因为柯芜关于周倩的说辞对他的影响很大。这就是流言的功能,明知道是流言,但总会在心底留下印记。他还要调查一下柯芜的前男友,那个冷不丁地就拔出刀的男人,他的名字叫段宝。虽然以他的性格推断,他是没有资格做凶手的,但今天早上他也可能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晚上,严冷峻刚回到家就看见了客厅沙发上李梁正趴在周倩的怀里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哭得像孩子般委屈,他有些恼怒,也有一些揪痛,更感到惊奇,没想到李梁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赵传胜正在烧鱼,已经做好了五个菜,一盘凉拌黄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盘苦瓜炒蛋,一份手撕包菜,一盆干香菇、花生米炖排骨,桌边放着一箱百威啤酒。赵传胜见严冷峻进来忙笑着说:“自从住到一起,还没有一块吃过饭呢,今天我下厨,一起喝点酒。”

  严冷峻笑,看看周倩,如果是周倩举报的李梁,那她此刻流露出的母性的温柔似乎也来得太快了。周倩也看看他,眉目含笑。严冷峻说:“好!”

  李梁见严冷峻进来,抹了一把眼泪,啜泣着说:“严大哥,小弟不懂事,你千万不要计较,其实我是很好相处的,只要别人对我好,我也会对别人好的。”他接着说,“我没想到段宝会帮我,要不是他,我还在刑警队呢。”从聊天中,严冷峻才知道,段宝将柯芜举报了,说婷婷是柯芜杀的,而且证据确凿。周倩看看严冷峻,以为他会惊讶或伤心,但严冷峻只笑笑。这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越混蛋活得越轻松惬意。他本是好酒的,一般四五瓶啤酒下肚,舌头便开始活跃了起来。但今晚,他一杯酒分了四次才喝完。喝酒原本是一件快活爽气的事,但当大家都各怀鬼胎虚与委蛇时,坐在桌边便如坐针毡。好在后来周倩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便是童年。童年的周倩若一个男孩子一般,与男孩子一起爬树,一起抓鱼,一起捉鸟,而且爱打抱不平,有一腔子的侠肝义胆,每当母亲与奶奶争吵时,她总要教育母亲几句。与她相反的是李梁,童年时像个女孩子,一说话脸就红。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说不完的趣味,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趣味越来越淡漠。现在回头去看,童年仿佛如流星般短暂,只有那一瞬间的绚丽与辉煌偶尔激荡于心。严冷峻没有说起他的童年,但童年的理想他还记得,便是做一名正直、善良、聪明的警察。经过两个小时的觥筹交错,他了解到李梁的父母在他读初一时便离婚了,李梁是跟着母亲长大的;赵传胜的家庭也是破裂的,他母亲在他刚出生时便跟着同村人私奔了;只有周倩的家庭是完整的,但她却不是父母亲生的。她的养父母是在八十年代初期自由恋爱结婚的,当时男的潇洒女的漂亮,羡煞了周围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孰料这只是上天开的一个过火的玩笑,他们接连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傻瓜,到大医院检查才知道,他们虽然不是近亲结婚,但比近亲结婚还严重,世界上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恰被他们撞上了,爱的结晶非呆即傻。没办法他们便丢弃了第二个孩子,重新要了一个,这个孩子就是周倩,是一对大学生在学校里生的。起先养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但在周倩升入初中以后,养父母又花钱买了一个男婴,这时周倩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初中未读完,便被强令退了学,回到家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嫌疑,不单单是柯芜。柯芜没有跟严冷峻说她父亲是如何死的,但李梁知道,李梁是听段宝说的。在柯芜十三岁那年夏天,她父亲带着她年仅三岁的弟弟去赶集,不料却被一辆货车撞上了,弟弟当场毙命,但她父亲却安然无恙。她父亲想不开,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儿子,便将自己关进东屋整日不吃不喝,所有的亲戚、乡亲和朋友去开导都没用,结果七天之后,他活活地将自己饿死了。

  第五章

  九月二十八日,晚九点,南州刑警支队。

  斜风细雨,万物似被拢上了一层阴气。

  审讯室里,肖队长点上一支中南海,喝了一口摩尔咖啡,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柯芜。柯芜从下午一点被带进来后一直很平静,也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留在死者背上的字,的确是“报应”一词。柯芜是左撇子,一直都用左手写字,但那日验笔迹时,她却用了右手,这是段宝怀疑柯芜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柯芜恨薛婷婷,因为段宝喜欢薛婷婷,而柯芜喜欢段宝,由爱生恨,杀人的动机便有了,而且也符合背上一词的解释。柯芜说,字的确是她刻上去的,她的确恨婷婷,因为婷婷抢走了她的段宝。段宝喜欢婷婷虽然只是一厢情愿,但柯芜还是将这笔帐记在了婷婷的头上。那日夜里她去找段宝,发现段宝不在房间,以为是去找婷婷了,便潜入了婷婷的房间,进去才发现婷婷已经死了,但她仍觉得不解气,便在她背上刻下了“报应”两个字。

  肖队长吐了一个曼妙的烟圈,招呼一个女警察拿进来一个录音机,按下按键,只听里面传出了柯芜的声音。这是段宝提供的,自从薛婷婷被害后,段宝一直怀疑是柯芜杀的,所以便在柯芜的房间里安装了一个窃听器,录下的只有每日柯芜与她母亲的通话。录音机刚打开,柯芜倏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似要杀人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录音机。两个旁听的警察连忙赶过去将她按在椅子上,只见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似是与亲人永别了一般。折腾了一会儿,录音机里传出一句话:"“妈,你不要提他,他早就迷上了薛婷婷,我已经成全他了,她早就该死了。”

  这句话一共播放了六遍,柯芜哭完便笑,笑容里充满了绝望与怨毒。肖队长说:“柯芜,我需要你解释一下这句话。”

  柯芜喃喃地道:“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你们杀害了我的母亲。”

  “你不要装疯卖傻无理取闹,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走一个坏人。”肖队长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一股凉意自心底升了起来,他又点上一支烟,作为一个老刑警,他此刻居然有些惶恐。柯芜痴痴地说:“我说的成全他,指的是成全了段宝。因为段宝喜欢薛婷婷,便一直央求我为他创造一个机会。他说他只要和薛婷婷睡一觉,他就满足了,便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所以我就在夜里偷偷地潜入了薛婷婷的房间,用迷香将她迷倒,然后将段宝带进来,成全了他们。但我没想到段宝有了第一次之后又要第二次、第三次,我都满足他了,但他还是不满足。”说到这里,柯芜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就将薛婷婷杀了。”肖队长盯着柯芜的眼睛冷冷地道。

  “是的,我将她杀了。”柯芜面无表情地说。

  柯芜便是凶手。这个消息是在九月二十九日清晨传出来的,松源小区的每个人都深信不疑,且觉得合理。但严冷峻不是这样想的,他一直以为四起凶杀案是可以并案处理的。柯芜也许有杀薛婷婷的理由,但她没有杀其她三个女人的理由。他调查过,自从松源小区落成之后,柯芜便一直生活在这儿,外面的世界仿佛都与她绝缘了,而且关于那盘录影带柯芜并没有交出来。这一日严冷峻没有去上班,他第一个要调查的人是周倩,因为柯芜怀疑过她。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严冷峻与周倩,他们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严冷峻开门见山地笑着说:“柯芜跟我说,你才是凶手。”

  周倩笑了一下,侧过身子,面对着严冷峻,冷冷地说:“你看我像吗?”

  严冷峻迎着她的目光,依然笑着说:“你觉得柯芜像凶手吗?”

  “不像!”周倩看着他讥诮地笑道,“她不像,你像!因为只有你才会那么冷静,才会那么病态。”

  严冷峻不说话。

  “我让赵传胜去你家调查过,你读六年级时就进过派出所,那次是因为你在一个池塘里用一根削尖的竹子刺死了四十几只青蛙,恰被联防队员发现了,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很刺激很有快感;读初中时,你将一条蛇打死后将血抹在教师办公室的门上,将蛇夹在了老师的教科书里。你从小就是一个心里有障碍的人,因为父母教育你几句,你离家出走了四次,你哥哥打你,你就拿菜刀砍掉了他的指头。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直到我看了你电脑里的短片,一个看这种电影的人,心里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只是你的主观判断,一个人年轻时总会做一些荒唐事,而且并不是每一个看小电影的人都是杀人凶手的。”

  周倩笑,身子朝他亲近了一些,慢悠悠地说:“你不用害怕,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凶手,我只在乎你敢不敢与我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周倩笑,牵着严冷峻的手站了起来,兴奋地说:“你跟我进来。”

  进的是周倩的房间,窗帘已拉上,灯光已打开,两米宽的大床上平平整整地铺了一层塑料纸。床边摆着一张茶几,几上并排放着一把手术刀、一把小钢锯、一副手铐、一卷黑色胶带、一个黑色方便袋、一副塑胶手套、一整套衣服。周倩一进来就除去了身上的所有衣服,迫不及待地躺在了床上,望着严冷峻温柔地埋怨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可以开始了。”

  严冷峻呆了许久,迷茫地说:“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拿着刀进入我的身体,慢慢地划开我的身子,完全地把我撕开,将你整个人都塞进我的身体里,然后再将我的头锯掉用方便袋带走。我都为你想好了,你先换上赵传胜的衣服,等一下会有好多血溅出来,出门时你再换回自己的衣服,这样就很难有人会发现是你杀了我。”周倩静静地说,“等一切平息了,你将我的头带回我的家乡,扔在村东头的小河里,那儿是我最幸福的地方。”

  严冷峻彻底地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慌慌张张地逃离了房间。周倩见严冷峻走了,不由地蜷在了一起,失声痛哭。

  外面阳光灿烂,秋风怡人,严冷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麻木地走向小区门口,远远的只见王彦从门口走了进来。王彦是他的同事。严冷峻奇怪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就直接跑过来堵你了。”王彦笑着说,“走,钓鱼去,看你这些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严冷峻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二人走到门口时,王彦奇怪地说:“那个卖早点的阿姨怎么走了,刚才我还和她打招呼的呢?”

  “怎么了?你认识她?”

  “是的,她一年前是在太阳城门口卖早点的,那时我刚好住在那个小区,每天都会买她的早点。”

  王彦的话一下子让严冷峻想到了一年前在太阳城出租屋内被凌迟处死的DJ公主,他连忙问道:“一年前是不是有个女人在太阳城被杀了?”

  “是的。你怎么知道?”王彦惊奇地说。

  严冷峻激动地说:“你先不要问我,我先问你,那个阿姨在那儿卖了多久?”

  “差不多两三个月,那个女人被杀之后,不久她就搬走了。”

  严冷峻道:“我明白了,今天我们不去钓鱼了,我们去找几个证人。”为了节省时间,严冷峻花两百块租了一辆黑车。他们先去了南州大学一号公寓楼的门口,在门口找了几位同学,打听在清明节前后记不记得有位在门口卖煎饼的阿姨,有两位同学说记得,严冷峻形容了一下阿姨的相貌特征,都完全吻合,便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接着又去了华达新村的门口,找了几个住户,打听在七夕前后有没有在门口见到一个卖煎饼的阿姨,有人说有,相貌特征也都吻合,严冷峻也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离开华达新村,严冷峻吩咐司机直奔南州派出所。大约两个小时后,那位卖早点的阿姨被带进了刑警队。

  阿姨姓张,乳名小兰,学名无从考证,不妨称张小兰。张小兰未等肖队长审讯便全招了,面色很安详。

  那还要追溯到两年前,张小兰的男人王顺福因在南州包工程赚了一些钱,便包养了几个女人,就是被杀的这几位女性,有学生,有DJ公主,有选秀歌手,有行政主管。王顺福每年赚的钱几乎全花在了这些女人身上,从不往家里寄一分钱。孰料好景不长,去年王顺福因一夜间赌输了工程款,无法偿还,连夜逃回了家中。但未出一日,债主便找上了门,有赌场放贷的,有农民工,骂骂咧咧的,见东西就拿,不值钱的便砸,如此持续了一周,王顺福将他包养的几个女人的名字、地址与电话都给了他妹妹王秀清,说他当初只现金便给了她们每个人差不多50万,希望她们能念旧情,每个人借出20万帮帮他。原本他是要自己去的,但债主怕他一去就没了踪影,便都不放。未曾想王秀清到了南州却一分钱都没有拿回来,求也求了,跪也跪了,但到手的钱谁都不愿意再拿出一分来,有的干脆说不认识王顺福。王秀清回来的当天夜里,张小兰为王顺福倒了一杯酒,等他喝醉了,便将他吊死在了梁上,从而开始了她的报复之路。她以卖早点为名,在仇人的小区门口记录下仇人的出行时间,然后安排在团圆的日子里实施谋杀。

  这就是四宗凶杀案的始末。合上案卷,肖队长点上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在考虑三个疑点,一是一位52岁的颤颤巍巍的老阿姨是如何将一个个年轻的女人用不同的手段杀死的,难道真的是仇恨的力量?二是王小兰对割掉眼皮的解释含糊其辞,只说是一种惩罚;三是丢失的摄影机在哪儿?警察搜遍了张小兰租住的车库,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与被褥,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十月六日,重阳节过后。

  雨后的清晨,严冷峻打开房门,猛然发现周倩的门口蹲着一个抽烟的陌生男人,他中等身材,面色惨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黑色外套,手里玩弄着一个绿色的一次性打火机,看见严冷峻出来,淡淡地说:“早!”

  严冷峻也说:“早!”

  “我们见过,我是张小兰的儿子。”那男人弹了一下烟灰继续说,“周倩已经被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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