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岛噩梦
2022年04月02日 作者:鬼怪屋 来源:鬼怪屋故事网 长篇鬼话
我在夜间被惨叫声惊醒,当我跳起来时,什么也没能发现,只有灰蒙蒙的沙滩,以及在黑暗中和群星闪烁的天空溶为一体的大海。
“喂!给我小心点!你们这些**!”克尔洛兹尖着嗓子向水手们喊道。
水手们光着膀子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正从小艇上搬出一些木箱子,还打算把它们沿着船舷拖动。
这是这位地精工程师运上岛来的最后一批箱子。“真热,这太阳!”他呻吟着,用丝绸手帕擦拭自己的脖子,然后又解下那身剪裁考究但是色彩浮夸的衬衫,扔在沙滩上。
他那张因猥琐笑容而扭曲的绿脸让我直犯恶心。我没说话,沮丧地转回头望着三桅帆船“鸽子号”,它缓缓地在离岸二米左右远的海浪上摇晃,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低声咒骂了一声“我讨厌太阳!”
人高马大的库尔提拉斯水手们默默地向克尔洛兹围拢过来。这可怜的绿皮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摸一包金币,垫着脚塞给了大副:“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船上去吧。提醒船长,说我们在二十天后等他。”
“动手吧,艾丽”克尔洛兹转向我说,“我都等不及了。”
我只是望着他:“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上这儿来。我只想在待在铁炉堡里做我的事,公司也对这次考察的流程保密。你也许不便对我说出详情,但是现在总可以透露些了吧。”我一直以来对公司的不体贴而感到不满,再加上舟车劳顿,让我有些不耐烦。
克尔洛兹扮个鬼脸,眼望沙滩说:
“当然可以,艾丽。这关系到一个有趣的实验。”
我走近他,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听好,克尔洛兹先生!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没头没脑的傻瓜!你最好讲清楚些”
克尔洛兹哈哈大笑,露出一嘴的假牙。他走开五步之远,说:“你对你的评价准确而富有建设性,艾丽。”
“你就是为了取笑我才把十箱钢铁拖到这儿来吗?”我问,一面重新凑过去,我对这个通身汗珠闪亮的绿皮怒火沸腾。
“是的,”他说,随后笑得更厉害了,不过很快,感谢圣光,那些笑容消失了
“至于讲到你的职责,你首先需要打开第1号箱子,从中取出帐篷、水、罐头和必需的工具。”
“好吧……”我边说边走向第1号箱子。
帐篷就安置在海岸边。两个小时后,我们已把铲子、铁棒、锯子,还有一些微调器、扳手以及其它钳工工具统统放了进去,这里还堆放着将近数百个各种食品罐头和满箱的淡水。
克尔洛兹也像苦工一般地工作着,他的确等不及了。在工作中,我们甚至没有发觉“鸽子号”已经悄没声息地起锚并消失在水平线外。
晚饭后我们打开了2号箱,里面尽是些普通的双轮小车,就是地铁月台上运送行李的那种车子。
我接着走向3号箱,箱子出奇地重,我猜想是什么车间里的重型机床。然而当木板掀去时,我发现里面滚出的全是金属板条和各种大小形状不同的锭,箱子里充满了金属坯料。
“我们要搭积木吗?”我没好气的讥讽。
“未必如此。”克尔洛兹回答,他正在对付下一个箱子。
4号箱,一直到9号箱,看上去完全一样——都是些金属坯料。
这些坯料倒不算是什么稀有金属,出了大量的铁和青铜还有一小部分秘银。
在一切完成后,我们回到帐篷,着手打开第10号箱子。
“打开时要小心。”克尔洛兹提醒说。
这个箱子明显比其它的轻,尺寸也更小些。里面满装被压紧的锯屑,中间却是一个用毛毯和油纸紧裹的小包。我小心打开包装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个奇形怪状的装置
这个装置大约有发条玩具大小,类螃蟹外形,但又不是普通的蟹,除了爪子以外,它前方还有两对细细的触须,须端藏在它那半张的嘴里。在蟹背的凹处,有个成抛物面的金属小镜,光彩照人,镜子正中还有一颗深红的晶体。与蟹形玩具不同的是,它的前后都安有两对眼睛。
我倒是被这精巧的设计吸引了。
“喜欢吗?”在长久沉默以后克尔洛兹终于问道。
“这可是我的发明,”克尔洛兹洋洋自得地说,“现在我们把它拿到沙地上去。”
螃蟹看上去很轻,重量不超过三公斤。在沙地上它稳稳地站着。
我们坐在沙地上,望着这金属装置。两分钟后我注意到它背上的镜子在慢慢转向太阳。
“似乎是太阳供能?”我沉吟。
当我站起时,我的身影偶然落到它的身上,螃蟹突然急剧地用爪子小步快爬,重新跳到阳光下。
我拭了下冒汗的额头,炎热的太阳似乎已经不太妨碍我观测这个装置了克尔洛兹站起身,用严肃的口吻说:“这个小家伙将为我们展示自然界的优胜劣汰……瞧,我们的英雄去喝水了!”
那只螃蟹装置爬向海滩,低下它那些触须,显然是在吸水。喝完后,它重新爬到太阳下,一动不动地发愣。
我也躺了下来,闷不做声地盯住这奇怪的机器。
蟹背成半圆柱状,前后都是平底。上面各开了两个小孔,似乎是眼睛,孔内深处的闪亮晶体更证实了这一点。螃蟹身下可以见到平平的底板——这是它的肚子,肚子旁边伸出一对鳌和五对小爪。
螃蟹的内部则无从见到。望着这个装置,我猜想,为何公司如此重视,不远万里乘专门船只送它来此处。
克尔洛兹和我并排躺在沙滩上,各有所思,当太阳降到水平线附近时,灌木丛的影子从远处移到蟹的身上,它立刻轻轻动弹一下,重新爬到阳光下。但一会儿影子又落到那儿,于是螃蟹又沿着海岸爬行,越来越接近海水,依然晒着阳光。
我们站起身,慢慢地跟着它走。
就这样,我们几乎绕了半个岛,一直来到岛的西海岸。
这里存放着一堆金属坯料,在螃蟹离它们只有十步路时,它突然忘记了太阳,迅速地爬过去,然后在一块铜锭前停住。
克尔洛兹用手碰碰我说:“回帐篷去吧,明天早上有好戏看呢。”
我俩默默吃完晚饭,我听见克尔洛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我上海边洗澡。海水温暖如春,我久久泡在水中。在东方,在海天一线之间,玫红的朝霞映照着半个天空。当我回到帐篷时,地精工程师巳不见踪影。
“艾丽,快来,快!开始了,快!”
我跑出帐篷,我花了一阵子才只见克尔洛兹站在和他颜色高度差不多高地灌木丛中向我招手。要不是那身滑稽的衬衣我可能还要再耽误一些时间。
“上哪儿?”
“上我们昨天留下螃蟹的地方。”
太阳已经很高,当我见到那堆金属时,阳光耀眼,我起先什么也没能看清,当距离金属堆不到两步时,我才开始注意到两股细细的青烟在向上升起。我擦擦眼睛,金属堆旁站着两个螃蟹,和昨天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小东西会自我复制?”
库克林蹲下来擦汗,吃吃窃笑。
我紧闭嘴唇,一言不发,走向螃蟹,它们背上有缕青烟袅袅上升。两只螃蟹正在努力地工作,它们用触须很快接触金属块,并在它表面打出一个光亮的电弧,象电焊工似地切下一块,又很快地塞进宽阔的大嘴。螃蟹内部嗡嗡作响,有时还从嘴里吐出一股火花,然后第二对触须就取出已做好的零件。
这些零件渐渐从蟹嘴里推出,并按一定顺序排列在它肚子下的平台上。
平台上的第三只蟹已具雏形,这时另外一只螃蟹也在紧张地加工又一只螃蟹。我为所见惊诧不已。
“这些家伙在生产自己的同类”我说。
“完全正确。这些机器的唯一意义——就是生产出自己的复制品。”克尔洛兹说。
“能自始至终生产自己的自动机械,模拟了自然界中生物的繁殖。”我点了点头。
这时第一只螃蟹的嘴张开了,打里面吐出金属宽条,组装了所有平台上已制造好了的其他零件,就这样成为第三只螃蟹的背部。当蟹背完成以后,飞快的前爪又已经焊上带小孔的前后金属壁。新的螃蟹就完成了,和原来的兄弟一样,在它背上的凹处也闪亮着金属小镜,中间有颗红色晶体。
螃蟹制造者又在挑选新的坯料,而它的孩子也在沙地站起来。我发现,它背上的镜子开始缓缓地旋转以寻找阳光,站了一会儿,螃蟹就爬向海岸喝水,然后它又爬到阳光下一动不动地曝晒。
克尔洛兹说:“现在第四只又完成了。”
我转过身,看见第四只螃蟹已经诞生。这时最先的两只,若无其事地继续在金属堆前,切下又一块金属并塞进自己嘴内,重复它们原先所做的一切。
第四只螃蟹同样爬去喝海水。
“喝水的意义是什么?”我问道。
“为了充电。只要有太阳和水,背上的小镜子和硅电池就能转化出电能,用以完成所有的工作。晚上它们依赖白天存储的能量继续工作着。”
“就是说,他们是日夜工作的?”
“对,日夜工作,从不间断。”
第三只螃蟹蠕动起来,同样爬向金属堆。
现在有三台自动机在工作,而第四只则在充电。
“所以我们才选了这个海岛….”我踢了踢沙子,
“你很聪明,艾丽”克尔洛兹说,“只要有了沙子,在螃蟹内部电弧的作用下,用它能提炼出纯净的硅。”
我们在黄昏返回帐篷,这时金属堆旁已经有六只螃蟹,另外两只还在打盹。
“那么公司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产品?”晚饭时我问克尔洛兹。
“为了钱,还有生意。”他坦白地说。
我保持沉默,嚼着红焖牛肉
克尔洛兹不慌不忙地说:“设想一下,如果把这些家伙悄悄放进部落和联盟的领土上去呢?”
我停止了咽食。
“我们昨天是从一只螃蟹开始的,现在它们已经有八只之多。明天将达到六十四只,后天就是五百二十只等等。过上十天,它们就将超过上百万。这会耗费掉大量金属资源。”
我点了点头
“这些螃蟹在短期内能吃掉他们的军火、盔甲、刀剑、攻城器械甚至包括他们所有的机床、机械装备以及全部的金属。一个月以后,所有的金属都将消失,它们会全被用来复制成这种螃蟹。”
“如果这时公司再将军火以及金属储备以高价卖给开战双方….”。克尔洛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难怪公司里对你的玩具如此感兴趣……”我喃喃地说。
“正是如此,这只是第一台模型,我准备大大地简化它一番,加快螃蟹自我复制的过程,使速度提高两到三倍。其结构也将更为坚固,行动更加轻捷,测定金属存储量的本领更加灵敏。那么联盟和部落的**们一旦开战,我的小宝贝们就将比天灾更凶狠,我指望在若干个昼夜里就消耗掉全部金属资源。”
“是啊,但如果这时螃蟹吃光金属后,然后呢?”我反问道。
“这个….这个…”克尔洛兹慢吞吞的回答
“这个是次要问题,可以为它编制密码,当它一旦完成任务以后,就用密钥来控制它。于是,还能把金属储备统统搬回到我们公司的车间来。”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身上爬满了成堆的金属螃蟹,它们的触须在瑟瑟抖动,它们身上的青烟袅袅上升。
克尔洛兹工程师的螃蟹仅过了四天就布满了岛屿。如果相信他的计算,它们现在应该超过数百只了。在阳光下它们的躯体精光晶亮,到处可见。当一堆金属耗完以后,它们就在岛屿上爬动寻找新的一堆。
在第五天的日落以前,我见到一幅可怕的图景:两个螃蟹由于抢夺一堆秘银而互相攻击。
这件事发生在岛的南岸,我们在那里存放了一些秘银锭,各处的螃蟹周期性地跑到那里取用。当时在秘银坑旁一下来了将近二十只螃蟹,于是就开始了一场真正的斗殴。它们相互推搡碰撞,其中有一只比其它更为灵活,更为厚颜无耻和结实强壮。
它推开同伴,从它们的背上爬过去,拼命打坑底拖出一块秘银锭。正当它达到目的时,秘银锭又被另一只蟹咬住,两方各自把金属往自己方面拖。后来那只灵活的螃蟹终于取得了优势,而它的对手也不肯善罢甘休,紧迫不舍,甚至爬到它的背上,把自己的触须伸入它的嘴中。
接着两只螃蟹的触须相互纠缠,它们以可怕的力量撕咬起来。
周围没有一台自动螃蟹对此加以注意,听任这两个恶棍进行殊死决战。那只爬在上面的螃蟹猛然被翻了个仰面朝天,它的肚甲被掀起来,露出了内脏的机械。在这一瞬间,它的对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用电火花把它烧成扁条,胜利者撕下它的杠杆、齿轮、导线,一古脑儿送进自己的口中。
随着零件落入这强盗的腹中,它又在疯狂地生产新的零件,狂热地进行着下一代的安装和配备。
只过去几分钟,它的平台上就有只新螃蟹落到了沙滩上。
我对克尔洛兹讲述此事,他付诸一笑,说
“正该如此!优胜劣败,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最最完善的螃蟹将生存下来。”
“什么叫做最完善的?它们全都一模一样。据你所说,它们不是自我复制的吗。”
“你以为会复制出绝对相同的下一代吗?你应该明白,甚至在生产轴承所需的普通钢珠时,也是不可能造出两颗完全一样的弹子来的,而那里的情况还简单得多。螃蟹都配有自动跟踪装置,把所造出的下一代与它本身进行比较,结果每一代都只得到上一代的某些遗传因素,最后就出现了进化,它们将更强更快更为简单。所以我根本不必坐在图纸前面,我只需等待,当螃蟹吃完金属并开始火并时,就会产生我所需要的终极机器了。”
这天夜里,我久久坐在帐篷前呆望大海。
当我沉浸在遐想中时,几只金属生物爬向我的身边,一路上它们都在吱扭作响,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有一只螃蟹直接向我爬来,我厌恶地踢了它一脚,让它来个肚皮朝天。几乎在同时立即有另外两只螃蟹爬了上去,黑暗中亮起了炫目的电火花,这个不幸者马上就被切割成了碎片!我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快步走回帐篷,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铁棍,克尔洛兹早已酣甜入梦。
我蹑手蹑脚回到那一大帮于螃蟹那儿,用尽全力朝其中一只砸去。
不知我为什么会以为这能使其余螃蟹吃惊受吓,其实根本没那么回事!被我打死的螃蟹身上早已又有其它螃蟹扑了上去,火花重新亮起。
我再次打了好几下,但这只徒然增加了电火花的数量,而岛上深处又有不少螃蟹在朝这里蜂拥而来。
黑暗中我只能辨别螃蟹的轮廓,在这一大堆打群架的蠢物中,我突然发现有一只硕大无比,凶相毕露的螃蟹。
我瞄准了它,但当棍子碰上它背时,我大喊一声,一下子蹦得老远,强大的电流通过铁棍使我触电!这坏蛋的躯体不知为什么竟会带上高电压!进化的结果形成了自卫的本能——在我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个念头。
我走近这一大群嗡嗡作响的怪物,想夺回我的武器,可惜它已经无影无踪。在黑暗中我凭借若干电弧的闪光看到铁棍早被切光,那个最大的家伙干得特别卖力,就是让我触电的那一只。
我回到帐篷躺在自己的铺位上。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入睡,但好梦不长,我又被突然弄醒:身上有个冰凉沉重的东西在爬动,我立即翻身站起,螃蟹——我甚至还没能马上认出它——已消失在帐篷深处,几秒钟后,我又在那儿发现明亮的火花。
可咒的螃蟹直接上我们这儿来寻找金属了!它的触须在切割那个盛装淡水的铁箱子。
我迅速推醒了克尔洛兹,慌不择言地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
“马上把所有罐头藏进海中,特别是食品和淡水!”他下令说。
我们着手把铁罐头搬运到水下,堆放在海底的沙土上,那里的海水几乎有齐腰深,还堆放了所有的工具。
我们全身湿透,疲乏无力,在干完活以后坐在海边待到天明。克尔洛兹沉重地呼吸换气,看着他的样子,我内心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也不记得我们登上这个岛屿已有几天,但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克尔洛兹郑重其事地宣称:“现在真正的好戏即将开始,因为所有的金属都已被吃光了!”
的确,我们巡视了所有在早些时候堆放金属的地点——全都空空如也,海岸和灌木丛中都只剩下些空沙坑。
所有的金属板条、锭都已转化成了螃蟹。它们数量惊人,在岛上狼奔豕突。它们的行动快捷如风,电池被充到饱和,又没有活干,只得无所事事地沿着海岸搜索,爬进灌木丛中,相互碰撞,甚至还撞上了我们。
我审视它们,深信克尔洛兹讲得不错:螃蟹的确各不相同,它们的块头、行动、蟹螯等等都不一样。看来,它们内部的差别还将更大。
“怎么样,”克尔洛兹说,“是让它们打仗的时候了吧?”
“打仗?”我问。
“那当然,只要给它们一丁点秘银就行。事先我已设计好,哪怕吃上一点点的秘银锭,嘿嘿,它们互相之间可不客气哪!”
第二天早上我和克尔洛兹去了我们的海底仓库,从海底捞起每天的饮食定量:罐头和淡水,还有四条特地储存下来的秘银锭。
当克尔洛兹返回岸上时,他高高举着秘银锭。一些螃蟹立即围住了他,新金属的出现显然使它们十分焦急,我站在几步开外惊奇地注意到有些螃蟹甚至能笨拙地往上跳动。
“由此可以看出,它们行为已有了新的变化!差别将越来越大。在这场搏斗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才会生产出更加完美的后裔。”
在说这句话时,克尔洛兹把一块又一块的秘银锭扔向远处的灌木丛中。不少螃蟹立即扑向秘银锭,馋态可憎。它们开始用电火花切割,外面的螃蟹徒然想分得一杯羹,有些则爬到同伴的背上,如狼似虎地设法挤进去。
“瞧,这就是第一场决斗!”地精工程师高兴地叫嚷,拍起了巴掌。
几分钟后,在克尔洛兹扔下金属锭的地方,整个成了一片屠场,各处的螃蟹还在朝那里奔去。
越来越多的秘银被螃蟹蚕食鲸吞,它们霎时变得横蛮凶猛,无所畏惧,扑向自己的同类。
在这场战争的第一阶段,站在进攻方面的都是那些已尝到秘银的家伙们。它们把从四面八方奔来此地的机械生物撕个粉碎。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螃蟹吃了秘银,战争也越发惨烈凶狠。这时,在殴斗中诞生的新一代已参加了进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螃蟹,它们的个子矮小,动作如电。我很奇怪,它们似乎不再需要传统的充电过程,如同它们祖先那样。
太阳光的能量已足够它们使用,它们背上的镜子比同类要大得多,而个性却异常残暴:它们能一下子攻击好几只螃蟹,用火花同时切割两到三个对手。
克尔洛兹站在水中,他脸上洋溢着沾沾自喜的神情,时而搓手,时而乐得直哼哼:“好,精彩!等着瞧后面的!……”
至于我,则带着深深的厌恶望着这伙机器强盗,胡猜它们将会变成什么模样,这场战斗究竟会产生出什么后果?
到了中午,我们帐篷附近的整个海岸已成了一片火海,螃蟹还在从全岛各处奔来。可以说战争是比较安静的,没有叫喊也没有哭泣,没有爆炸也没有喧闹,只有无数噼噼啪啪的电火花和金属躯体的铿锵声。
尽管新的一代大部分都很矮小机灵,然而还是出现了另一品种,它们个子赛过所有的同类。行动迟缓,但威力强大,轻而易举地抵御了进攻它们的矮小螃蟹。
一但太阳开始西降,那些小家伙的行动马上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它们都聚集在西部,越来越显得苍白迟缓。
“见鬼,大事不好,”克尔洛兹焦急地说,“它们不具有蓄电池,太阳一落山,它们就完蛋了。”
果不其然,正当灌木丛的树影把这一大群螃蟹罩住时,它们立时就僵化不动了。现在它们再也不是什么生龙活虎的侵略者,而只是一大堆僵死的金属皮囊的垃圾。
于是,巨型螃蟹不慌不忙地爬了过去,它们的个子几乎有半人高,把这些小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吞食后,又生产出更为巨大的下一代。
克尔洛兹的脸色难堪,这种进化肯定不合他的口味。须知行动迟缓,个子笨重的螃蟹是不适于在后方进行破坏活动的。
巨型螃蟹收拾了那些小螃蟹以后,海滩上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我从海水中走出,工程师和我一起沉默而行,我们到了海岛的东部,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由于疲倦,一当四肢落地,那软软的沙滩就立即使我入睡了。
我在夜间被惨叫声惊醒,当我跳起来时,什么也没能发现,只有灰蒙蒙的沙滩,以及在黑暗中和群星闪烁的天空融为一体的大海。
呼救声又重新传来,但比以前轻微。这时我才察觉到克尔洛兹不在我的身边,于是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海水依然和原先一样平静。
“我在这儿!”突然我听到声音是从右面某处传来的。在翻卷的波涛声中几乎不可闻。但我总觉得声音是从在堆放食品及饮水的地方传来的,那个方向的海面上不太平静,有浪花似乎在拍溅。
我断定,克尔洛兹一定乱闯到那里去了。
“你在那儿干嘛?”我喊道,走向我们的海底仓库。
“艾丽!你在哪儿?”
“在这儿,”我再次听到工程师的声音,“水都齐到我的脖子了,上我这儿来!”
我正在涉水前进,突然被什么硬东西绊了一下,这是一只巨型螃蟹,它用两只高大的蟹螯站在水中。
“怎会到那么深的地方去?你在那儿干什么?”我问。
“它们在追我,把我逼到这里来的!”他简直要哭了。
“追?谁在追赶?”
“就是那些螃蟹。”
“这不可能!你看它们也没追赶我呀。”
我又在水里撞上一只螃蟹,然后绕过它来到工程师身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我自己也弄不清,”他抖抖索索地说,“在我睡觉时,一只螃蟹突然向我发起攻击……我想,也许这纯属偶然……但我闪开以后,它又再次向我逼近,钳子都碰上了我的脸……”于是我站起躲开……谁知它就跟着我……我跑它也跑……又有两只螃蟹参加进来……最后竟有一大群……一直把我追到了这里……”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事,”我说,“如果进化的结果会导致某种仇视有机生物本能的话,那它们也决不会饶恕我。”
“搞不……懂,”克尔洛兹嘶声说,“我就是怕再上岸去……”
“别胡扯,”我拉着他,“我们一起沿海岸到东面去,我来保护你。”
“怎么个保护法?”
“现在我们先上仓库,我去拿些重家伙之类的。”
“别拿金属的,”工程师呻吟说,“拿块箱板会更好些,哪怕用木头疙瘩也行。”
我们慢慢沿海而行。当我们到达仓库附近时,我留下工程师,向海岸走去。
我听到响亮的浪花拍溅声,还有那种早已耳熟的火花声。
金属生物们正在扒开罐头,它们已经占领了我们的水下储藏点。
“克尔洛兹,这下我们完了!”我大吼,“它们毁坏了我们所有的罐头!”
“是吗?”他无力地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那就好好想想,这全得怪你的傻瓜设计,是你作茧自缚!现在自食苦果吧!”我绕过一群螃蟹走向陆地,在黑暗中,在螃蟹中间,我往地上乱摸瞎抓,只捞到几块焖肉和菠萝、苹果之类的食物,我把它们放到高处。从这里天翻地覆的情况看来,可知当我们熟睡时,这些家伙正在大肆破坏,我连一个完整的罐头都没能找到。
这时克尔洛兹站在离岸约有二十步远的海水中,仅仅露出了头颅。
我忙碌不堪,加之气愤,早已把他置于脑后,但是刺耳的哭叫声又响了起来:
“天哪,艾丽,救命!它们又来了!”
我扑向水中,在金属怪物中磕磕碰碰,朝克尔洛兹的方向跑去。在离他仅有几步远的地方,我追上那只气势汹汹的螃蟹。
而螃蟹对我根本不屑一顾。
“真见鬼,为什么它们这么喜欢你?莫非就因为你是它们的创造者吗?”我说。
“不知道,”工程师悲哀地说,“艾丽,设法把它们赶走。如果再出现比这更高的螃蟹,我肯定要把小命儿丢在这儿了……”
“这全怪你的进化,告诉我,螃蟹最脆弱的部位在哪里?怎么才能捣毁它们?’
“以前只要打坏那面太阳能采集装置……或者从里面拿掉蓄电池……而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了……这需要进行专门的研究。”
“你和你的研究一起见鬼去吧!”我透过齿缝恨恨地说,一面用手抓住螃蟹的前爪,它已伸向工程师的面庞。
这东西把我拖得倒退,我找到它的另一只爪子,把它掀了个跟头。
它显然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所以慢慢缩了回去。我和工程师沿着海岸走向更远处。
当旭日初升时,所有的螃蟹都从水中爬上了岸,开始了片刻的打盹。我乘机用石块打碎了近数十来只螃蟹背上的镜子,使它们全都失去了活动能力。
然而很可惜,这无济于事,它们马上成为其余生物的口中之食,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又制造出新的一代。要想打碎所有的蟹背,我自问力有不逮。有过好几次我都碰上了带电的螃蟹,使我作战的决心大为动摇。
这段时期克尔洛兹自始至终都淹在水中。
不久,在怪物之间的战斗又重新白热化,它们已完全忘却了地精工程师的存在。
我们离开鏖战之处,转移到岛的另一面。由于长时间受到海水浸泡,工程师不住地哆嗦,牙齿打战。他仰面倒下,央求我用热沙盖没他的全身。
后来我又回到原来的栖身处去拿衣服和剩下的食品,这时我才发现帐篷早已化为废墟:插入沙土的铁桩已全部消失,就连帆布边上用来系绳的铁环也都被扯光了。
在帆布下我找到了克尔洛兹和我的旧衣服,它们也都留下螃蟹努力工作的痕迹——所有的金属风纪扣、钮扣和搭环统统不见,周围只见电火花的余烬。
这时螃蟹间的战争正如火如荼,灌木丛中已经出现和人一般高,挥舞巨钳的大蟹。它们成对相峙,时不时互相冲撞,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隆声。这些巨型机械尽管行动不便,但力大无穷。
我对疯狂机器之间的战争场面厌烦有加,所以在拿到所有的必需品以后,就返身朝克尔洛兹那边走去。
太阳无情的曝晒,途中我不止一次跳入水中凉快凉快,我有充分时间来回想所发生的一切。
有一点已经很清楚,公司关于进化的考虑显然失策,原先灵活善变的小型机械竟产生出如此笨拙的机械巨兽!
我已经接近沙丘,那底下躺着衰弱无力的克尔洛兹,但是这时从灌木丛中爬出一只更大的螃蟹。
它的个子已经比我还要高,蟹螯高大沉重,横行起来一跳一跳,躯体可怕地低垂在底下。它的触须出奇地长,在抄地上拖曳着,嘴巴特别肥厚宽大,几乎占到身体的一半以上。
它慢慢旋转身躯,似乎在确定方向。我下意识地朝它挥动帆布,就像驱赶挡路的公牛那样,但它对我置若罔闻,只是莫名其妙地侧转身子,爬出一条大大的弧线。
如果我能猜到这怪物是为那绿皮而来,那我当然会去救援他。但螃蟹所走的轨迹令人捉摸不定,我起先以为它是想去海边喝水,却不料它突然急剧转过身来,朝地精工程师猛然袭去,我立即扔掉一切向前狂奔。
那巨型螃蟹已停立在克尔洛兹之上!
我发现长长的触须末端很快穿进沙层,几乎就在工程师脸部左右。就在同时,在原是沙丘的地方扬起一大团沙尘,被攻击的克尔洛兹跳起来,他张惶失措地落荒而逃。
为时已晚!细长的触须紧紧缠绕上地精的脖子,把他送向血盆大嘴。克尔洛兹被吊到了半空,魂不守舍,手脚乱颤。
尽管我对这个绿皮工程师没有好感,但我也不能允许他葬身于无脑怪物的魔掌之下,我不假思索就抓住螃蟹的大螯,竭尽全力拗折它们,可是这只是蚍蜉撼大树,这只巨兽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我迅猛爬上它的背部,这一瞬间我的脸正好和克尔洛兹痛苦扭曲的脸位于同一高度,他似乎想要呼喊。
“假牙!”我意识到,“克尔洛兹装有一嘴的金属假牙!……”
我拼命用拳头狠砸阳光下闪亮的小镜子!
螃蟹在原地转了一下,而满脸青紫,眼睛凸出的克尔洛兹已经被送到螃蟹嘴边。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电火花在工程师的前额、太阳穴以及下巴等处不停地嘶嘶作响,然后螃蟹的触须突然松开,于是这位金属怪物的缔造者毫无知觉的身躯砰然落到了沙地之上。
当我在埋葬克尔洛兹时,成群结队的螃蟹仍在岛上追逐奔跑,但它们无论对我,或是对工程师的尸体都丝毫不加理会。
我用帆布帐篷裹好克尔洛兹,在岛上设法挖了个不深的沙坑,在下葬时我对他丝毫不加怜悯。我干裂的嘴中满是细沙,还混杂着我对死者的咒骂。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海边,朝着“鸽子号”应该出现的方向眺望,听任令人折磨的时间流逝。火辣辣的太阳简直就在我的上空凝固,有时我勉强撑起身子,设法把烤得发烫的面庞浸入水中。
为了减轻难忍的饥饿和口渴,我努力胡思乱想。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浪费自己的聪明才智,设法使其余人饱受苦难?即以克尔洛兹的才华来说,我深信,它本可用于和平的目标,例如去开采金属等等。而我似乎也没比他好多少……
有个很大的阴影笼罩了我,我困难地举首张望,发现我正位于一只硕大无比的螃蟹的双螯之间。它来到海边向天边张望,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在这以后,我陷入了幻觉,在我发昏的头脑中,巨大的螃蟹变成了装满淡水的大箱子,而我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箱子的边缘。
醒来后我已经置身于三桅帆船的夹板上。当船长问我,是否需要把在岸边游荡的巨大怪物运走时,我说眼下这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了……
蟹岛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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