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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剪纸1

【天惶惶地惶惶】 周德东 2024年03月02日 字体:

一年多前,李灯还没来j市,他刚刚从大学卒业,正在老家等着分配工作。他的老家在酱坊市。

当时李灯没有钱,所有的财富就是一个电脑,还有一张独一无二的电脑桌,那桌子是一个乌龟的样子。

那时候他整天陷溺于网上聊天。

网上聊天就像假面舞会。人必要聚会,必要谈话,必要沟通,必要狂欢。但是又不想露出面目,只要露出面目就是有风险的。

李灯的奶名叫庖丁,他的网络名字就用庖丁。

有一天,他看见一个女孩,她的网络名字叫厚情薄命。

庖丁每次进入那个聊天室都看见厚情薄命这个名字,但是她一向不语。偶尔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回话。

时间久了,庖丁就觉得这小我有点怪,她永久在那里看别人聊天。

网络世界的人原本就模糊,而她的面孔更模糊。

那个聊天室大都是熟人,大家在一路最爱对对子。

这天,庖丁随便根据本身的名字出了一个上联:火中来火中去庖丁火中活到头。

那个一向不说话的厚情薄命终于说话了,她立刻抛出一句:水里生水里长水仙水里睡成仙。

庖丁立即叫了一声:好!

的确,她的才华让李灯信服得五体投地。这的确是一个绝对,一个“睡”字用得唯美至极。

接着,她又沉默了,好像消隐在茫茫网路终点,只有一个名字挂着,像星星一样飘忽。

那段时间,有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女孩纠缠着非要见庖丁,庖丁千方百计地推诿。她和他的对话大家都看得见。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庖丁忽然开小窗单独对厚情薄命说:我想见你。

厚情薄命说话了:那你来吧。

庖丁:你在哪儿?

厚情薄命:后晴街钵鸣胡同4号。

庖丁:那是什么地方?

厚情薄命:我的家。

庖丁:到你家里?不方便吧?

厚情薄命:家里只有我和保姆。

庖丁:你家的地址怎么是“厚情薄命”的谐音?

厚情薄命:这有什么新鲜的,我是根据我家的地址取的网名。

她如许一说,庖丁就觉得不新鲜了。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图,在上面找了半天,终于在很偏僻的角落找到了这个地址。次日傍晚,他去了。

他坐了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终于来到那个院门前。

果然,有一个女子立在阴郁中。

他走到她的面前,打量着她的脸。

她的个子很矮,穿的衣服花花搭搭,很土头土脑,一看就是一个乡间女子。

她朝李灯笑了笑,笑得很卑谦。

“你是......厚情薄命?”李灯问。

“我是保姆。我来接你。请进吧。”李灯就跟她走进了院子。

那是一个挺阔气的房子。他走进去,看见一个女子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坐在沙发上等她。她长得挺秀气,只是脸色很白,彷佛有什么毛病。

她笑吟吟地指了指沙发,说:“庖丁,你坐吧。”李灯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就坐下来。

那个保姆倒了两杯茶,然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你怙恃不在这里吗?”“他们都去世了。”“对不起......”“没关系。”“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错。”“小错,很好的名字......”小错指了指那个保姆,说:“她也叫小错。我到劳务市场去,在一个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跟我一样,觉得分外巧,就把她领回来了。”“她老家是哪里的?”“陕北。小错,你家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兰花花。”那个保姆低声说。

“你真名叫什么?”小错问他。

“我?关廉。”他报上了一个小学同窗的名字。

“关廉,也不错。”李灯在网上很健谈,此时却想不起说什么。

“你曩昔跟网友见过面吗?”他问。

小错的眼神立即有点暗淡,半晌才说:“见过一个。”李灯从她的神态中感觉到,她是一个痴情的女孩,她曾经受到过感情上的重创。“厚情薄命”,这个名字自己就是一个故事。那么,给她带来危险的,很有可能就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个网友。

她的脸色,让李灯联想到一株被风霜打击的花。女人是情感型动物,一个被爱包裹的女人,肌肤肯定是光润的。一个被危险的女人,形容肯定是干瘪的。

李灯不想勾起她的伤心事,急忙把话题引开。

聊了一阵闲话,他说:“小错,太晚了,我得走了。”他是一个很知道深浅的人。

“好吧。”小错说。

“我还会来的。”李灯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笑了笑:“再会。”“再会。”小错起身送他。

到了门外,李灯为了后续内容,突然想起了一个老掉牙的做法:“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小说?借给我几本看看。”“什么小说?”“无所谓,晚上没事打发时间。”“小错,你去把昨天我买的那本小说拿来。”小错转身就到书房去了。很快,她就把一本书拿来,递给了李灯。

李灯把书装进口袋,说:“过几天我就还给你。我看书分外快。”“没事儿。”回到家,李灯在灯下翻了翻那本书,发现那不是什么小说,而是一本画册,里面画的都是毛烘烘的猩猩。

李灯的内心有点不恬逸。他极其不喜好猩猩。

和小错交往了一段时间,李灯逐步有点喜好上了她。

小错是那种很纯净的女孩,她的生命里略带难过。李灯感到,她的长相总透着一种宿命感,有一种悲剧的意味。

她有一个表叔,在本市是个当权者,但是,她跟他不来往。那小我好像品行不太好。

从言谈中,李灯得知有几个男人寻求她,但是,都被她拒绝了。他问她什么缘故原由,她忽然说:“我的归宿大概是尼姑庵。”李灯觉得她就像一枚冬日的雪花,贞洁,剔透,无以附加。他甚至觉得她的悲剧应该是他和她共同承受的东西。

但是,他始终没有对她表白。他知道,对于小错这种女孩来说,承诺不能太急迫、仓促,否则她会受惊。

李灯断定她心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她和李灯在一路,再没有提过她和那个网友的事,她的那段经历在李灯心中一向是个谜。

有一次,李灯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那是一个晚上,他和小错坐在一家昏暗的咖啡馆里。

小错沉思了一下,说:“我和他在网上热恋了半年,终于相约晤面。他是大兴安岭人,他对我说,他家那里好冷好冷。我去了。我和他只见了一壁......”“为什么?”小错陷入回忆中,她的眼里闪着恐惊的光。终于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我不想说。”“他是一个有老婆的人?”李灯好奇地问。

“不是。”“他是一个老头?”“不是。”“他是一个杀人犯?”“不是。”“他是一个变态狂?”“不是。”“他是一个和尚?”“不是。”李灯想了想:“她一定是一个女人!”“都不是。别问了,你猜不到。如果这小我是一个花心男人,或者是一个同性恋女人,都不会给我造成这么大的袭击。唉,毛骨悚然!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小错,你慢慢说,这小我到底是什么人?”小错镇静了一下,给李灯讲了下面的亲历:他说他是一个诗人,现在他阔别闹市,隐居于大山里,靠狩猎为生。

他说,他生活的世界冰雪寂寞,一片银白......

多浪漫啊!我被他打动了,想象着他长着粗硬的诗人的胡子,戴着狗皮帽子,穿着乌拉靴,扛着一杆猎枪......

三年前的腊月,我没有关照他,就乘坐火车到东北找他了。

我按照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路线,在一个很小的县城火车站下了车,步行几里路,找到了山脚下他居住的那座用草砖建筑的房子。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白茫茫。

(李灯被小错描述的情节迷恋了,忘掉了恐惊。)我见到他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得他长得丑,罕见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