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书记一行酒足饭饱结帐离开了火锅店,浑身热辣辣的充满了活力,一路说笑着走下朝天门的百级石阶,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江渝4号客轮。
葛道长和包先生也随即走出,到码头匆匆买了两张前往巫山的船票,尾随着上了船。
晚上九点,一声汽笛长鸣,江船驶离了码头沿长江顺流而下。
四等舱的房间里共有上下两层十六张铺,汗酸和烟味儿充斥着船舱,手头的钱不多,根本买不起二等舱,否则上面的空气会好很多。
可儿嗅嗅毛毯,几乎没将毛肚吐出来,那上面满是咸滋滋的臭脚丫子味儿。
“相公,这实在太脏了。”可儿皱了皱眉头。
“不要怕,可儿,鲁迅曾经说过,‘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这些都是工农大众的体味儿,虽臭尤香。”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
二丫睡在底铺,将媚娘撂在床上,她和有良苦惯了,倒是满不在乎。
黎明前,媚娘早早的醒了,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一瘸一拐的出了舱房出门找吃的,顺着飘过来的气味儿一路寻到了餐厅。此刻厨房内的几名厨师已经开始准备做早餐,工作台上摆着有几条洗好待烹调的鲜鱼,媚娘见状大喜,悄悄的窜上台面抱起一条四五斤重的胖头鱼扭头就跑。
“呜噜……”桌子下突然钻出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个头大过媚娘数倍,不由分说的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媚娘勃然大怒,放下胖头鱼身子一弓嘴里发出警告的“嗤嗤”声,吐沫星子喷了狼狗一脸。
正在熬粥的厨师听见动静抬眼看到了偷鱼的媚娘,高声叫道:“幺娃,咬死牠!”
黑背大狼狗听见主人的吆喝,更加肆无忌惮了,狂吼两声扑下。媚娘身子灵活的躲过对方的一击,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的在狼狗脖颈处急速划过,竟然切开厚厚的皮毛,瞬间割断了牠的颈动脉。
“嗷……”黑背大狼狗凄惨的哀嚎了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媚娘哼了一声,抱起大鱼一瘸一拐的扬长而去。
厨师们惊呆了,一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举手之间便杀了狼狗“幺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手持棍棒悄悄的跟在了后面,看到牠抱着鱼悠闲自得的进了四等舱。
“起来!这是谁的猫竟然跑到厨房偷鱼,还杀了船上的狼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叫喊道,声音传遍了整个四等船舱。
二丫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说:“怎么啦?这是我的猫。”
“你看看,这个小偷,这回抓了现行,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厨师们嚷嚷道。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那厨师叫道。
有良从上铺跳下来:“有话跟俺说。”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邢书记慢条斯理开口了,“我就是他们的长辈。”
“那好,就跟说事儿,你们的猫到餐厅厨房里不但偷鱼,还杀死了幺娃,这一定得赔偿才行。”大厨气急败坏的叫道。
舱房内的其他旅客也都醒了,闻言大惑不解。
“幺娃?出人命了么?”上铺有人抬头诧异的问道。
“一只猫怎可能杀人?简直是胡说八道。”下铺的人嗤之以鼻。
“不是人命,是狗命。”大厨涨红了脸分辨着。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连隔壁几间舱房的旅客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一名厨师拖来浑身血渍的黑背狼狗尸体“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说:“瞧,这就是幺娃。”
“开玩笑吧,狗可是猫的天敌,根本没可能的。”走廊里有人说道。
可儿嫣然一笑,嘤嘤说道:“相公,此人粗鲁之极,公然对你大呼小叫,依奴家看还不如报官,让衙门去处置。”
她的话惹毛了大厨,怒气冲冲说:“你们理亏不说,竟然还发嗲调侃人,现在跟我去见船上乘警。”
“怎么回事?我是江渝4号轮乘警。”这时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人闻讯赶来,目光眼里的扫视一周,严肃的问道。
可儿悄悄问道:“相公,他是官府的衙役么?”
邢书记点点头小声道:“是最小的衙役,原来我手下有几百号这样的人呢。”
听完了大厨的叙述,乘警说道:“虽然是猫作案,但宠物主人负有监管责任,赔偿是理所应当的。”
此刻媚娘躲在床铺底下,兀自抱着胖头鱼啃食着,根本不予理会。
“要赔偿鱼和狼狗,合计一千元人民币。”这是厨师们最终商定的价格。
“小同志,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偷了一条鱼该算多少钱我们认了,但赔偿狼狗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大家都知道,柔弱的猫怎么会杀死凶狠的狼狗呢?毛主席反复告诫我们凡事要‘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周围环境做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和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邢书记摇头晃脑的侃侃而谈,脖颈处“咯咯”响了两声,差点伸出了儒头蛮的长脖子。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就这么处理了,赶紧赔钱了事儿。”乘警不耐烦的说道。
邢书记脖子一挺:“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是啊,明摆着敲竹杠嘛?”旁边看热闹的人起哄了。
这时,一个身穿奶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目光望着邢书记惊讶的说道:“你们不是昨晚在朝天门码头火锅店的几位么?我还记得有一只挺通人性的大猫呢。”
邢书记也认出来了:“是啊,这么巧啊。”
“不就是一千块钱么?小意思,我付了。”包先生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点出十张刚发行不久的崭新百元大钞交给大厨。
厨师们欣喜的拎着幺娃尸体回厨房剥皮开膛炖狗肉去了。
“没事都散了吧。”乘警驱散了人群。
“同志,素不相识让您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请问贵姓啊?”邢书记客气的问道。
“敝姓包,中国儒家功传承人,与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前去巫山考察。”包先生答道。
“我是邢书记,这是可儿,还有二丫和有良。”
“书记?您是……”包先生一愣。
“哦,曾经的县委书记,一个产粮大县。”邢书记自豪的说道。
“邢书记,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旅游么?”包先生目光扫过几个人。
“不错,我们打算游览一下巫山。”
“太好了,”包先生热情的说道,“我们正好可以一路同行,邢书记,您是领导,包某愿意为您做一次义务导游。”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面对刚刚为自己付了千元巨款的包先生,邢书记真的还不好意思拒绝。
“你认识京城的乔老爷么?”有良在一旁突然问道。
包先生诧异的盯着有良:“你知道乔老爷?”
“儒家功的乔老爷,以前曾经见过。”
“他是我们中华儒家功法的创始人,德高望重,功力高深莫测,可惜据说死在了国外。”包先生惋惜的说道。
有良脑海里回忆起乔老爷在缅甸大金塔福禄宫内发疯吃起自己肠子的情景,后来听说被客家嬷嬷一掌给拍死了。
不过自己没必要说这些,初次相识就肯替人付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要是师父柳十三在,他江湖经验老道会看出问题的。
此刻媚娘已经基本吃光了那条胖头鱼,把整根鱼刺踢到角落里,打了个饱嗝从铺底下钻出爬上床,闭目养起神儿来。
有良不明白二丫为什么要收留这只参与杀害未渡住持和她爷爷的老母猫,要是自己的话,绝不会让媚娘多活一天,他曾经力劝二丫,但她总是不忍心。唉,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琢磨不透,就像妮子。
这时候,一身灰布道袍的葛道长走进了舱房,包先生为邢书记作了介绍。
“巫山与大巴山相连,整座山脉如同一个‘巫’字,故而得名。长江穿山而过形成三峡,风景秀丽,是应该去游览一番。”葛道长介绍说。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主席诗词气势何等的豪迈,岂能不令人无限向往。”邢书记说道。
葛道长微微一笑:“战国宋玉《高唐赋》序写道,‘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其实此地自古以来最有名就是这句‘巫山云雨’了,以至于后世用来形容男女幽会。”
有良和二丫都没学过文言文,听了个稀里糊涂。
只有可儿会意的咯咯笑道:“这位道长说得太好了,相公好比那楚襄王,奴家自然就是神女瑶姬,你我在巫山之上行‘巫山云雨’是何等的应景啊。你说的那个什么鬼诗词‘截断巫山云雨’,半途而废,大煞风景不说,还容易得‘回马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