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后面，只隔着五步距离，将本身的轻功发挥到极限，才没有被她远远拉下。
藤迦的转变很大，我能赓续地看到她的头发被风吹落，有几缕还打在了我的脸上。只故意智枯竭的人，才可能出现急遽的整绺脱发迹象。
月色里的枫割寺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一丝灯光。
随着寺里几位高僧的离世，僧侣们的士气江河日下，这座北海道大名鼎鼎的梵刹，马上陷入了绝望的低谷。
一向到了藏经阁那个院落的门前，我竟然没看到一名守夜的僧人，四处静静静的。看来象僧早就忘掉了我的吩咐，率领众僧高枕无忧地睡大觉去了。
门开了，藤迦无声地飘了进去。
青砖地反映着冷月幽光，左侧摆着四个直径两米多的圆形石桌，桌旁放置着鼓形石墩，极其笨重。
上一次来枫割寺时，我参观过这里，不过是在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并没有感受到古屋阴沉森的气势。
藤迦停在石墩前，沙哑地长叹：“我重生之后，曾照着师父往日的喜爱，按长安城外谈空寺的藏经阁重新布置过这里。两地相隔千山万水，可惜师父的魂魄并没有得以脱胎转世，我一向没有等到他。”
我对大陆山西长安县城的那座古寺也有印象，可惜建筑物都已经颓败，只有一部分古老的地基矗立着，往日繁华已经成了徒有浮名的一处唐朝遗址。
“昔时，师父和十大弟子，就在这块地方，垒石为灶、汲泉做饭，日夜研究《碧落黄泉经》上的内容。我认识此地的每一棵草、每一粒沙，并且牢记十大弟子每小我的音容笑脸。假如他们已经重生，在冥冥尘世中，我会一眼认出他们，绝不会错。”
二十步外，古老的藏经阁一片漆黑，偶尔有北风吹动破败的窗纸，发出噗噗簌簌的怪声。
日本的每座梵刹，都会有属于本身的藏经阁，或大或小，最少也有几百本书卷典籍供弟子们翻阅。
藤迦仰面向着旧楼的三层，陡然挥动袖子，射出一道尖锐之极的红光，直穿入一扇破窗中。楼里忽然亮起了跳跃的火光，那是靠近窗户的一支火把被点燃了，她这手隔空点火的功夫，表现了自己极其强劲的内力。
夜那么暗，那么静，忽然亮起的火把，成了附近几百米范围内，最吸引视线的目标。
“我们上去吧——”她轻拍桌子，倏的跃了起来，像给无形的云团平托着一样，飘向窗口。她今晚表现的武功、轻功完全超乎我的想像，并且说话时的语气更是古怪。
窗子是开着的，这间宽敞的大厅空空荡荡，并没有摆放任何书架。她取下了那支火把，走向东窗，呼的一声推开窗子。
冥想堂的白色怪屋赫然在目，外墙上下披挂的枯藤，像是千年妖怪的乱发。
“很幸运，我等到了你，等到了‘海神铭牌’，并且也完成了师父的遗愿。”她幽幽叹息着，随手扯下头发上的红丝带，又带下一绺灰白的长发。
此刻，她跟沙漠里那个骄傲的日本公主形好像有天地之别，我总感觉，她像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化身为烛泪，生命也会随之灭亡。
“那上面，说的是什么？”我低声问。
夜很长，只要她肯说，信赖我有足够的时间得以凝听思索。
“把手给我——”她伸出右手，平放在腐朽过半的窗框上，枯瘦如柴，皮肤颜色跟那些灰发特别很是接近。这不是我曾经熟悉的藤迦的手，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像六十岁的垂暮老妇人一样，拥有这么衰老的手掌？
我不动声色地将本身的左手，合在她的手内心。
两小我此时相隔只有一步，我闻到了对方身上衰老的气息，忍不住一阵心惊胆寒。
江湖上曾有过许多未老先衰的例子，最出名的，应该是民国初期四川青城派的掌门人提鸦道长，为了研究前几代掌门传下来的暗器功夫，闭关千日，最后终于突破思想的禁锢，晓畅了武学秘笈上的真实含义，只可惜心力悉数耗尽，出关没有三天，便虚脱而死。
我见过有人画下的提鸦道长出关后的像，瘦得像一具勉强能够行走的骷髅，头发脱落干净，天灵盖上覆盖着的肌肉层悉数枯萎收缩，只剩一层薄皮。
假如知道参悟“海神铭牌”，会连累藤迦衰老至此，我宁愿没有把那牌子从玻璃盒子里带出来。
“那是一幅画，你看到了吗？”她的沙哑声音又响起来。
我觉得她严寒的掌内心，正有一阵沸腾的热量喷涌出来，刹那间侵入了我的肌肤，跟我的血脉联通。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十几秒钟的纯粹空白，接着便出现了茫茫的星空。第一眼，我看到了九颗火红色的星星，正在以令人万分惊骇的超快速度，敏捷扑向一团重大的模糊星云。
那不是流星，会是什么呢？
红星钻入星云内部，力量之大，竟然搅散了宇宙尘埃的围困。
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上，九颗亮星环绕着一颗发出炽热红光的大星，正随着星云气团的破裂而起了轻微的颤动。更多的零碎星星闪闪放光，点缀其间，像是圣诞树上的迷你彩灯。
任何具有初级天文知识的人，都会晓畅，这种组合情势，正是太阳系的标准写照，九大行星环绕太阳，我们脚下的地球就在其中。
我不再提问，信赖藤迦想说的事，不必问她也会言无不尽。九颗红星进入行星的环形圈之后，好像是碰到了某种阻滞，速度瞬间减慢，加入了九大行星环绕圈，与九大行星共同组成了一个十八颗星球环绕太阳的奇观，只是，它们完全拥挤在地球旁边，把原本体积就小的月球更映衬得眇乎小哉。
刹那间，我想起了形容面前目今奇景最贴切的一个太古神话——后羿射日。
中国神话故事中，太阳是玉帝之子，一共有十个，特别很是淘气，不遵守天天只能出现一个太阳的规定，总是一路出现，将地面上的水源烤干，民不聊生。
后羿做为地上最神勇的射手，射杀了其中九个太阳，只留一个，让人间变得风调雨顺。
当九颗红星环绕地球，再加上太阳系自己就存在的太阳，岂不正是十个太阳，成了太古神话的再现？
“羿射九日，九颗太阳落地，伟大的冲击力让它们悉数进入了地表以下，成了永久埋藏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碧落黄泉经》上标明了它们坠落的位置，可惜每一颗红星相对于地表的垂直深度，都在一直地转变，足以说明，它们自身具有某种动力。”
“经书上笔墨的神秘与晦涩，根本无法想像，以师父的大伶俐，也只是找到了扶桑岛上唯一的一颗红星坠落地点，就在我们的脚下。‘海神铭牌’就是进入‘海底神墓’的地图，其实我一向很迷惑，经书上为什么把那个地方叫做‘墓’？难道里面埋藏着尸体，就像我们地球人的坟墓一样？”
“你看到了吗？一个新鲜的立体罗列的阵势——”
我脑海中的图像蓦地一转，出现了一座魔方一样的迷宫建筑。六面体上的每一壁，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扁平的入口。建筑自己是焦黑色的，像是喷发过后沉寂了很多年的火山岩。
“我的魂魄停顿在这里，就是为了破解它，你看那条红线的走向，阵势由无数间四面开口的扁平房子构成，仅有一条精确的通道，其它路径都会把人引向岩浆穴、氯气层、海底漩涡、伤害生物巢穴，悉数都是死路。”
“没有人知道，这个伟大的纵横各三百六十一起的古怪建筑是什么人建造出来的。师父说过，任何地球人的伶俐都是有限的，并且从出生开始便已经界定了最高上限，无法突破。他的一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日神之怒’并且毁灭它，免得遗祸人间——”
风很冷，无形的寒气已经把我们两个完全笼罩住了，我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逃得过寒气的侵袭。
这一刹那，我想起的是已经永世沉入地下的土裂汗金字塔。
第一次进入塔下的时候，我们遭碰到的，岂不也是一个四面联通的三百六十一个房间的古怪布局？只不过那是平面的，而藤迦展示给我看的，却是一个加倍复杂的正方体。
藤迦忽然“呀”的叫了一声，惊奇地盯着我：“这种时候，你还能任意控制本身的思想，自在地自我的幻像世界里退出去？”她抬起本身的手掌，细心审视着，满脸都是无限无尽的悲哀。
“怎么？有什么舛错吗？”我后退了两步，用力跺了跺脚，陈旧的木地板发出“嗵嗵”的空洞声音。
“我以为，能用幻像临时控制住你，直到把所有参悟的内容传达到你内心，但我发现你的思想深处有某种奇特的防卫层，竟然可以抗拒我的思想侵入——”藤迦的灰发又飘了起来，忽然让我有莫名的悲哀。细心想想，她的身体转变并没有离开地球人生老病死的规律，只不过把该用四十年时间走完的路，几天之内便跳跃曩昔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