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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之日(10)

2021年08月18日 作者:郭乐鸣 来源:互联网 长篇鬼话
一冯琼怎么也没想到,丁露这个时候进来了。他正跪在地上,一丝不苟地磕头。那个白绢包的东西也打开了,平摊在饭厅的餐桌上,冯琼还在前面点了三根香。丁露就是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丁露有钥匙,前几天她向冯琼要的,而冯琼

  十一

  接亲的车队居然也晚到了快一个小时。

  路上太堵了。

  比平常堵得多,大概,今天是个好日子,结婚的多。

  这导致的结果是,所有的程序都简化了,藏起来的新娘鞋子,在指引下,几乎马上就找到了,红包也就只发了几个,就让进门了。

  当地的规矩是,婚庆典礼必须得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开始,不然不吉利。赶到酒店时,司仪看了一下手表,也就差三分钟就到点了。

  司仪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能在十二点之前,宣布婚礼开始。

  他说着套话,同时,用眼睛观察现场的情景。

  很快,他就发现了特别的地方。

  离他最近的一张餐桌就非常特别。

  大概坐了十二个精壮的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

  小伙子们全是寸头,穿了一身黑,不苟言笑,看起来就不是善茬,而且,他们似乎不介意大家能看出来这一点。而那唯一的姑娘却穿了件白衬衣,旧牛仔裤,打扮得像邻家小女孩。

  那是蒋虎和小琴。

  蒋虎带了十几个弟兄,而小琴也坚持要来,她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她想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虎他们坐的位子是冯琼特别安排的。

  离婚礼主持台最近的餐桌。

  司仪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有一帮混混来参加婚礼?

  还坐在最前面,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司仪心里直打鼓。

  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装傻,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

  他只是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总之,在他多年的主持生涯里,这次差不多是最古怪的婚礼。

  司仪说了一大段热情洋溢、大同小异的开场白以后,进行到下一步程序。

  有请主婚人登场致辞。

  司仪在话筒里重复了好几次,也没什么反应。

  通常,主婚人和证婚人的左胸口应该都配着条红色的绶带,表明身份,证婚人是丁伟的一个老朋友,胸前的绶带配着,在明显的位置坐着,可主婚人呢?

  根本找不到那么一个人。

  难道堵在路上,耽搁了?

  司仪看着新郎。

  冯琼一笑。

  “我没找主婚人。我来当这个主婚人。”冯琼说。

  司仪懵了。

  新郎当自己婚礼的主婚人?还有这操作?

  冯琼却泰然自若地接过话筒,他停了几秒钟,开始说话。

  “我知道,我当我自己婚礼的主婚人,不太合规矩,其实呢,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多跟诸位说两句话。”冯琼说。

  现场慢慢静下来。

  这和一般的套路不同,大家都好奇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诸位多说几句话呢,我想,大家听完我的讲话,大概就能明白。”冯琼说。

  又进来几个迟到的客人,冯琼挺有耐心的,等他们安顿下来。

  “首先,从我的幸运符开始说起吧。”冯琼说。

  他停下话头,观察大家的表情。

  都是错愕的表情。

  有的人知道,他的幸运符是什么,但,绝大部分的人是不知道的。

  冯琼从上衣口袋里,尽可能庄重地拿出来那个白绢包的东西。

  “这里面包的东西,就是我的幸运符。”冯琼说,“即使是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我也是先请出来我的幸运符,恭恭敬敬地磕完头,才去接亲的。”

  他慢慢打开那个白绢,拿出来那张黑白照片。

  他展示给大家看。

  他能感受到大家失望的情绪。

  冯琼不慌不忙的,只是微微笑着。

  “是的,让大家失望了,这不过是张照片,而且,是我自己的照片,是我五岁的生日照。大家一定奇怪,就这么一张照片,怎么会是我的幸运符呢?”

  这问题成功地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得说到我父亲的死亡。”冯琼说

  冯琼又停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恩,在座的很多朋友都知道,我很小时,我父亲就去世了,”冯琼说,“还有很多人知道,我父亲是因为意外去世的,但实际上,并没那么简单。我父亲是被别人害死的,或者说,我父亲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凶手是谁。”

  现场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冯琼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下面,我要讲讲,我父亲是怎么被谋杀的。”冯琼说。

  虽然,冯琼的话题,跟这个大喜的场合不那么吻合,但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冯琼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又开口说话。

  “我父亲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当时,是他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我父亲学的是建筑,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建筑公司,他在维修一个机器时,要经过一个深六十米的基坑,可那个基坑的防护板却松动了,我父亲掉了下去。”冯琼说。

  没有人发出来一点声响。

  “这听起来像是一般的安全事故,可是,事情完全没那么简单。头一天,有人专门检查了防护板,还做了记录,没有一点问题,怎么第二天就松动了?而且,松动到足以掉下一个人,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呢?”冯琼说,他看着大家,等大家的回答。

  可谁能回答他的问题。

  “事后调查,那天下大雨,所有的工作都停止了,现场只有两个人,我父亲和他的一个同事。可这个同事不一般呀,出事的前两个星期,这个同事跟我父亲大打了一架。”

  冯琼停了几秒钟。

  实际上,这个叙述,他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了,他知道,他只要足够沉着,他就能把他的感受传递给大家。

  “据后来的了解,我父亲的这个同事也是大学生,比我父亲迟一年分到建筑公司的,他是城里人,平时就瞧不上我父亲那样的乡巴佬,平时两人关系就不那么融洽。而在出事的两周前,两人更爆发了重大冲突。”

  在主持台的一侧,有一张桌子,上面有几瓶水,供司仪主持的间隙,可以润润喉咙。冯琼走过去,打开了一瓶,灌了两大口,才拿起话筒,又慢慢走回到主持台的中央。

  他这么磨叽,倒没有人抱怨。

  “他们为什么会爆发冲突呢?”冯琼说,“后来,我成年以后,当了律师以后,我又走访过当时的当事人,据说,他们爆发冲突,是因为评职称。建筑公司只有一个评工程师的名额,而符合条件的有两个人,我父亲和他的那个同事。我父亲早毕业一年,但他那个同事毕业名校,比我父亲念的大学牛多了,而且,那个同事参加的获奖项目更多。领导不好抉择这个事情,就让两个人自己商量,于是,两人吵成一片,大打出手。据说,两个人的动起手来,那个身材高大、体格强壮的同事并不是我父亲的对手,我父亲不高,精瘦,但我父亲长期干农活儿,真打起来,并不吃亏。

  “最后,我父亲把他那个同事压在身下,痛扁了一顿。那个同事虽然输了,但嘴上功夫并没有输,他叫嚣着,要找个机会,杀了我爹。他显然是愤怒极了。当时谁也没想到,仅仅两个星期以后,他就实施了他的计划。

  “这位同事不愧是名校毕业,他不仅实施了他的计划,还成功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他专门挑了那个时段,没有任何证人在场,当时也没有监控,他明明知道,我父亲要去检修那台机器,就提前搬开防护板,让防护板的一端悬空。他知道,那是我父亲的必经之路。

  “本来,建筑公司想息事宁人,按安全事故处理,但建筑公司别的同事看不下去,报了警。警察来了又能怎么办?虽然,防护板上查到了凶手的指纹,但那个名校高材生说,几天前他就搬过那个防护板,有指纹很正常。警察把那个高材生拘了一个多月,无奈,那个高材生就是嘴硬,怎么也不承认,就说那事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生了,当我父亲走过防护板时,不知怎么回事,就滑了进去,跟他无关。没有证据,警察最后还是放了那个高材生。

  “我通过关系,也走访过当时办案的警察,警察很确定,那事几乎可以肯定是高材生搞的鬼,但他死活不承认,也没有别的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那警察还向我表示了歉意,他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啊,歉意、安慰是不少,当时的赔偿也不少,可这有什么用?怎么能安抚我那颗复仇的心呢?

  “是的,复仇,必须复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冯琼说。

  冯琼几乎是大喊。

  所有人都沉默。

  包括新娘。

  新娘并不知道新郎肚子里面藏了这么多事,惊诧地瞧着新郎,新娘的父母也呆呆的,完全听入迷了。

  过了一阵子,冯琼沉静下来,他又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这平静和他刚才的大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

  他又对大家举起了他的幸运符。

  “这张黑白照片,是出事前一周,我父亲回老家,领我去照相馆拍的,我那时刚好五岁。出事后,人们在我父亲的衬衣口袋里发现了这张照片,沾满了我父亲的血迹,我母亲把这张照片保留下来,高三考大学时,我母亲让我每天对这张照片磕个头,再去上学。说来奇怪,从那以后,我竟然戒了游戏,再没有去过网吧,成绩也突飞猛进。

  “我经常想,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我没有答案,我只能用迷信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不错,沾了我父亲血迹的这张照片就是我的幸运符,就是靠着这幸运符,我戒了游戏,考上了大学,还读了法律专业。

  “读法律专业也是我从小以来的梦想,我就想搞明白,怎么有人杀了人,能以法律的名义,逍遥法外?不受一点惩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琼的声调又高了一些。

  他需要调整一下呼吸,恢复冷静。

  “当我意识到这张照片就是我的幸运符,我就心无旁骛,说来奇怪,我也再没碰到什么困难。我顺利地完成了学业,来到了咱们这个城市,应聘到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业务也做得不错,买了房,去年蒙魏所长提拔,成了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冯琼说。

  律师事务所的魏所长也来了。

  冯琼冲他点头致意,魏所长连忙微笑。

  魏所长不了解冯琼的这些家事,他只是觉得,冯琼这小伙子特别努力,脑子也灵,能处理复杂问题。

  “我真的认为,我的一切都得感谢我的幸运符,没有这幸运符,我估计不过是个农村的愤怒青年,我的一帆风顺,完全是幸运符的庇佑。

  “是的,我一帆风顺,几乎算是春风得意,但在我内心深处,复仇才是我的人生目的,活得越久,这个目标越明确。

  “可是,该怎么复仇呢?”冯琼又喊。

  没人回答。

  冯琼就自问自答。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在脑子里演示过无数遍,该怎么复仇呢?去捅仇人一刀?好像也能解点恨,但我并不满足,而且,捅了一刀以后,我恐怕也得蹲监狱。

  “我是学法律的,我想我不妨也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夺走他珍爱的东西,让他名誉扫地,甚至倾家荡产,而又不触犯法律的底线,这样才合适,才更解恨。”

  冯琼这一段话是用极其柔和的语调述说的,但听起来,更毛骨悚然

  冯琼歇了一会儿才又说话。

  “那位高材生从看守所放出来以后,在原单位也待不下去了,虽然法律的惩罚没到来,可道德的惩罚没缺席,干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谁能容得了这样的人,于是,那位高材生就辞职了,回到了他的老家。

  “有那么几年,这位高材生还给我的母亲汇钱,大概是内心有愧吧,这倒有一个好处,我因此也知道,仇人在哪个城市。虽然汇款单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但是,我们还是能通过邮戳知道,他在哪个城市。

  “老天有眼,茫茫人海,居然让我碰上了这个仇人。”冯琼说。

  他微笑了,足足笑了一分钟。

  “我也因此更相信因果。做了坏事,不管你有多么狡诈,最终还会受到了惩罚。

  “我知道那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却对我一无所知,这对我很有利,我可以跟仇人套近乎,了解他的一切。

  “这个高材生辞职以后,在做生意,生意还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也有麻烦,我知道他的麻烦在哪儿,知道他担心什么,知道他的软肋,更知道他最珍爱什么。

  “我要报仇,夺走他最珍爱的东西,让他倾家荡产,这就是我的目的。”冯琼喊。

  他又足足歇了一分钟。

  “于是,我就促成了今天的婚礼。”冯琼慢慢说。

  一片哗然。

  冯琼却静静地注视着丁伟。

  他在微笑。

  “老丈人,多年前你做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你这位高材生还记得吗?”他问丁伟。

  新娘和丁太太都瞪起了眼睛。

  到了这时,她们才知道,冯琼是针对她们家的仇人。

  丁伟倒是早知道了,冯琼说到一半,他就知道了,但他没有打断冯琼,他想听完冯琼的整个叙述,看看冯琼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瞎说什么啊。”新娘冲冯琼叫。

  冯琼只是微笑。

  “我知道你崇拜你爸爸,”他对丁露说,“在你心里,你爸爸就是个完人,善良、彬彬有礼、豪爽、乐于助人,但你恐怕不知道,你爸爸蹲过一个月的看守所,是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这么重要的经历,你这个完美的爸爸大概没有告诉你。这么重要的经历,他估计也不会告诉别的亲朋好友。他很善于伪装,知道该说什么,对自己有利,也知道该隐瞒什么。”

  丁露哑口无言。

  没想到,是大姨先跳了出来,大骂冯琼。

  娘家人也跟着骚动。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娘家人不能被外人欺负啊。

  这时候,蒋虎那一桌小伙子派上了用场。

  谁敢叫,那几个黑社会的小伙子就点着谁的鼻子,让她安静一点儿,听冯琼继续往下说。

  来的都是正经人家,并不经常接触这些气势汹汹的狠人,一般都偃旗息鼓了。

  慢慢的,娘家的抗议声不多了。

  大家的目光又都聚焦到了丁伟身上。

  丁伟倒不慌不忙。

  “让他说完。”丁伟说。

  这有点出乎冯琼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丁伟会狡辩,会恼羞成怒。

  “我在市环保局有点关系,我负责的几件环保方面的案子,处理得都不错,”冯琼说,“而我这位老丈人开的厂子,环保方面出了点问题,他居然登门找到了我,我不得不说,苍天有眼啊。

  “我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最大的原因就是,我的仇人在这个城市,离仇人越近,越方便报仇。我是干律师的,有一定的便利,来到这个城市,我很快就调查出来,我的仇人在哪儿,在干什么。

  “仇人主动联系我,这我万万没想到的。”

  冯琼看了一眼丁露。

  丁露也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冯琼。

  冯琼突然发现,他不敢直视丁露的眼睛。

  他只好避开了。

  “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接近仇人,了解仇人,好制定复仇计划。”冯琼说,“我搞清楚了,仇人的主要客户是谁,也知道他的厂子最近经营情况不那么好,仅仅能够还得起银行利息,本金都难以保证,还知道他最珍爱什么。”

  冯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丁露。

  丁露正冷冷地盯着他。

  冯琼感到了一丝凉意。

  他不得不振作一下,才能积蓄起来情绪,往下说。

  “我思考再三,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我要当着他最重要的客户的面,当着贷他款的银行经理的面,当着他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揭穿他的伪装,让大家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做过什么样的事。”冯琼说。

  即使到现在,冯琼还是为自己完美的计划洋洋得意。

  “而且,我不违法,他拿我没办法。我说的都是实情,我这老丈人就曾是杀害我父亲的犯罪嫌疑人,他因此还蹲了一个月的看守所,这他怎么都否认不了。”冯琼说,“另外,就在今天上午,他违背环保局的禁令,为一批订单赶工时,被环保督查组查住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大家,这是国家的环保督查组,级别高,做工作都难做,他一定会面临巨额罚款。不错,不错,爆料的是我,就是我,嘿嘿嘿。”

  冯琼大笑起来。

  肆无忌惮地大笑。

  丁伟还是不慌不忙的。

  冯琼决定刺激一下仇人。

  “老丈人,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吗?”冯琼问丁伟。

  丁伟回答了他。

  “有啊。我等你说完了,我想说两句。”丁伟说。

  “我说完了,你请上台,向你所有的亲朋好友,狡辩两句吧。”冯琼挖苦丁伟。

  丁伟接招了。

  丁伟拿掉嘴里的药棉,真走上了主持台。

  冯琼假惺惺递过来的麦克风,他也稳稳地接住了。

  “没想到,你就是我同事的儿子。”丁伟说,他讲话还略微有些漏风。

  冯琼摊了摊手。

  丁伟又望着冯琼的母亲。

  “我也没认出来你,不好意思。”他说。

  冯琼又讽刺他。

  “哟,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彬彬有礼啊,真够能装的啊。”冯琼说。

  丁伟笑。

  他并没有受到冯琼的影响。

  “不好意思,是我做得不对,没有早点找到你,告诉你实情,让你一直沉浸在仇恨之中。这确实是我的错,我有很大的责任。”他对冯琼说。

  冯琼冷笑。

  “实情?嘿嘿,那你就说说你的实情呗,让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听听你的狡辩。”冯琼说。

  丁伟又望着冯琼的母亲。

  “出事前的一周,老冯回过一趟老家,那次回去,你没觉得怪怪的吗?”他问冯琼的母亲。

  那次丈夫回去,确实有点怪。

  所有的亲人,他都走到了,说话也挺奇怪的,后来大家回忆起来,都认为他对自己的死亡还是有一定预感的。

  但是,冯琼的母亲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丁伟。

  丁伟并不介意。

  “实际上,那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丁伟说。

  然后,丁伟又看着冯琼。

  “你父亲出事时,为什么把你的照片放在衬衣口袋里?其实,也不是偶然。”丁伟说。

  这次,冯琼没有讽刺丁伟。

  丁伟又瞧着冯琼的母亲。

  “你大概注意到,老冯生前的那半年,食欲不那么好,吃什么都想吐,对吧?”他问冯琼的母亲。

  冯琼的母亲没有否认。

  “他得了胃癌。”丁伟说。

  冯琼大惊失色。他母亲也很震惊。

  丁伟微微笑着。

  “出事的前一周,他拿到了确诊,他那趟回老家,是向所有的亲人道别。”丁伟说。

  现场又静得出奇。

  “那天下大雨,停工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值班,负责检修机器。我的烟抽完了,我就打算去买一包烟,可工地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水坑,我不知道深浅,就又转了回来。我发现,你爸爸正在搬开防护板,我很吃惊,问他在干什么。”丁伟对冯琼说。

  冯琼的脸变得异常苍白。

  丁伟笑笑,继续往下说。

  “你父亲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了我。”丁伟对冯琼说,“他告诉我,他拿到医院的确诊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就是判了死刑。你父亲说,你才五岁,在农村,孤儿寡母的,将来一定非常艰辛,因此,他想伪造一次安全事故,让单位赔点钱,将来你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那时候没有保险,工资又低,你父亲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父亲求我,请我保密,他的时间不多了,那天的机会如果错过,可能就再无机会。他再三求我,我终于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他再没说什么,义无返顾地跳向了一端悬空的防护板。”

  冯琼完全呆住了。

  丁伟继续对他说话。

  “我震惊极了,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还是单身一人,一身的坏毛病,我根本没想到责任、牺牲之类的词儿,是你父亲的亲身示范,让我突然成熟了。”丁伟说。

  他歇了几秒钟。

  “别人的误解,警察的盘问,在看守所的那一个月,我也动摇过,想说出来实情,但我知道,我一说出来,你父亲的牺牲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他就白死了,他临死前的愿望也就落空了,因此,我忍到最后,啥也没说。”丁伟说。

  他在等冯琼的反馈。

  可冯琼能有什么反馈呢?

  他犹如被闪电击中。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点儿。

  “狡辩,都是狡辩。”他喃喃地说。

  丁伟一笑。

  “狡辩?我干嘛要狡辩呢?你夺走了我最珍爱的东西?没有啊。”他看了一眼女儿,女儿立即对他回馈了微笑,他又说:“至于银行贷款么,如果实在催得急,那就厂子倒闭吧。奔波了这么多年,也许,我真该休息休息了。老范,你的那批货耽误了,我会赔偿你的损失,让你满意。”

  冯琼的脑子终于能动一下了。

  职业本能又回来了。

  “哼,啥证据都没有,就凭你这几句话,就想歪曲事实,做梦。”他说。

  丁伟笑。

  “当然有证据呀。”丁伟说。

  “什么证据?”

  “那个城市第一医院的董大夫应该还在世,他是你父亲的医生,他当时给你父亲确诊的,事情过去以后,我找他了解过你父亲的情况,他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他也应该保存了你父亲的原始病历。”丁伟说。

  冯琼的眼睛完全没神了。

  丁伟不再搭理他。

  “走吧,露露,咱们回家吧。”丁伟对女儿说,微笑着。

  娘家人逐渐散去。

  冯琼走向最近的一把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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